玄烨陪着太后坐在皇后寝宫的外间厅堂,御医与杏雨立在跟前回话。
玄烨喝了口茶,看似在听,实则丝毫没有入耳,心不在焉。
太后年纪虽轻,但性子就是尊佛爷,平时万事不管,今日来也是受了太皇太后所托。她是顺治帝的第二位皇后,太皇太后的侄孙女,原本与玄烨才是一辈人。因不得先帝的宠爱,一生未有子女,对玄烨她虽挂着母名,却不愿过多干涉。玄烨不做声,她问了两句也就不再说话。
杏雨有些忐忑,皇后每月都有御医来请平安脉,上个月皇后的小日子没来,她们本有些怀疑,但皇后怕真有了皇上便不再来坤宁宫了,生生挡了御医的请脉。没想到皇后今晚突然腹痛,这才不得不请来御医。结果,果然是有了。原本是天大的好事,却差点儿滑胎,真是想想都后怕。
御医说的无非是让皇后静养,恐怕这一两个月都要卧床了。她偷偷看向太后与皇上,太后素来不管事,能深夜赶来不过是走走过场。可皇上这一年待皇后娘娘很好,今日这么大的喜讯却姗姗来迟,来了后又一直板着脸一言不发,也没有进去看皇后一眼。她心里忐忑打鼓,皇上会不会怪罪皇后娘娘没有保护好龙胎,而与皇后娘娘生了嫌隙?
玄烨送太后回宁寿宫已过了子时,他不放心璟歆想去看看,可皇帝深夜驾临侍卫所李德全想想都汗流浃背,再三保证自己将璟歆安全送了回去,才劝得玄烨回乾清宫休息。
第二日的早朝康亲王杰书等人参鳌拜任意横行,欺君擅权,背负先帝所托;引用内外奸党,致失天下人望等三十余条罪状,玄烨命议政大臣审讯,一并鳌拜党羽皆下狱待审。旨意一出,朝野震慑。再无人敢小看这个出手果决,滴水不漏的小皇帝。
玄烨下朝后先去了慈宁宫,太皇太后已等候多时。祖孙二人关起门说了许久的话,洪兴奉命送茶进去时,只听太皇太后说:“既然皇上说此次多亏璟歆帮你筹划,而他又为救你挡了一刀,那确实该好好赏赐才是,让他过来,我也瞧瞧。”
“是。孙儿过两日就带她来给皇祖母请安。”玄烨含笑道。“前朝还有事,孙儿先告退了。”
太皇太后点头,看着玄烨离开。
洪兴上前奉上新茶。太皇太后看了他一眼,对苏麻喇笑道:“这个璟歆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咱们要是再不表个态,还真说不过去了。你瞧瞧有什么好东西等人来了好赏赐。”
苏麻喇笑着福了福,“是,奴婢一会儿就去。”
玄烨从慈宁宫出来直奔侍卫所,他一路进去,几个小苏拉吓得战战兢兢的跪在一旁接驾。屋里屋外静悄悄的,玄烨皱了皱眉,大步进了璟歆的屋子,屋内床铺整齐,一个人也没有。他的心沉了沉,高声唤人进来。
“皇上。”李德全在外面听着声音不对,忙小跑进来。屋子里光线有些暗,皇上腰板笔直的立在床榻前,他看不清皇上的表情却能感觉到皇上此刻的怒气。
“人呢?”玄烨没有回头,瞪着那张床榻像是要瞪出一个人来。“昨夜你送她回来,人呢?”
李德全一愣,偷眼四处看了看也是一头雾水,忙道:“奴才这就去问问。”李德全转身出来,正与进门的曹寅差点儿撞上。像是见到救星,李德全几乎要热泪盈眶。曹寅向他点点头,迈步进门。李德全心里有了底,默默的在外面将门关上。
“皇上。”曹寅行礼。
玄烨忽地转回身,“璟歆呢?”
曹寅跪在地上,双手呈上一封信:“璟歆侍卫今早回家去了,这是他给皇上的信。”
玄烨盯着那信,眼睛仿佛要喷出火来。她留信而去意味着什么,他心知肚明。正因为明白,才觉得更加心痛难过。她舍弃他舍得如此轻易,也就是说她的心里根本没有他。
曹寅举信举了半天也不见动静,不禁有些疑惑,轻轻叫了声:“皇上。”
玄烨一惊,回过神,面无表情的拿过信,掏出信纸,展开。
小叶子。
这称呼令他的怒火消了些,她与他笑闹时总称他“小叶子”,他没急着看内容,直接看下面的落款,果然是“一休哥”。这是他们两个才懂的称呼。他的心又软了软,可这样的称呼也代表了她信中一定不会说什么重要的事,她在提防信被旁人拿去。他觉得心房有些闷痛,像是一颗心被人一点一点的拉出心房,他无力阻止,只能任由它疼。
闭了闭眼,玄烨打起精神去看信上的内容,一团团墨迹,缺笔少画,他勉强看懂。不过是些无关痛痒的话,感谢他,再与他告别。昨晚,她还在他的怀里,今日,她便毫不犹豫的离他而去。她的心怎么就这么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