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是那个晴雪，倒不便得罪。
四皇子也想到此事，对那小厮道：“去，先将人请进来。”
言语间已是客气许多。
下人应声而去，没一会儿屋外就传来有节奏的步伐声，当包间门再次被拉开时，一个女子的面容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看起来不过二八芳华，容色已是一等一的好，更难得的是眉宇间的神韵，仿佛只有两个字能形容。
尤物。
四皇子早已通人事，倒是多看了晴雪几眼，心道父皇近日所食的丹药便是由这女子炼制？
容貌风情都好，但怎么瞧都不像是个会炼丹的，更像是个采阳补阴。
难道炼丹为虚，宠幸为实？
心中想着这许多猜测，四皇子的笑容也淡了一些：“早闻晴雪姑娘大名，今日倒是得见了，果真不凡。”
四皇子也就客气一下。
在他眼中，这晴雪就是个以色侍人的妓子，说不准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晴雪仿佛没听出四皇子语气中的嘲弄，浅笑着行了一礼，柔声道：“见过两位殿下和三位公子，多谢四殿下赞誉，晴雪惶恐。”
这声音……
顾云歌心中一紧。
几日前她的马车和另一辆马车差点撞到，在此过程中，她自己还撞到了腰。
而后顾云歌就被下了三日追魂香，若非乔筝发现，指不定还被如何算计，当时撞她的马车上的女子开口说话时，就是这个声音。
当时顾云歌便觉得，这声音听着苏媚娇柔，不像是良家女子，没想到竟还有这么大来头。
这位晴雪姑娘的确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前世之时她也颇为有名，深得皇帝眷顾。可后来不知怎么的，这女子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没了她的蛊惑，皇帝对炼丹术也淡了不少。
祁凤煊能感觉到身边顾云歌呼吸加重，关心的朝她看去，顾云歌安抚般的一笑，示意他放心。
而三皇子的目光一直看着顾云歌，见状眯了眯眼睛。
四皇子象征性的勾了勾唇角，客气道：“晴雪姑娘说是要见本皇子，可是有事？”
若是举手之劳的事情，也不妨卖她一个面子。
“不瞒殿下说，晴雪今日所来，并非有求于您。”晴雪温声说道，“而是今日一早焚香占卜，卦象上显示您近来气运不顺，所思必缓，所求必反，是以便擅自来提醒一番，还请殿下莫要怪罪。”
她这话说完，屋中众人都惊愕的看着她。
气运不顺？
她倒是敢说，对面站着的可是堂堂皇子，这话严格说来已是犯了忌讳。
四皇子自己脸上的怒火都闪过，冷声道：“晴雪姑娘此言何意？什么叫‘所思必缓，所求必反’，本皇子气运当真如此之差？”
自古帝王就被看做龙子，一个气运不佳，注定被上天背弃的人，怎么可能成为皇帝呢？
晴雪似是没听出四皇子话语中的冷意，只是平静道：“月有阴晴圆缺，人的气运也是一样，殿下只是这段时间颇为不顺，小心着些便无妨了。”
听她如此说，四皇子心中的怒意才算是平息了些许，心中认真的考虑起了此事。
这晴雪既精通炼丹，擅长卜卦也是正常，可她说的这八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从字面上来说，就是他这段时间筹谋的事情肯定是完不成，追求的事儿说不定也会弄巧成拙。
四皇子这么想着，视线挪到了顾云歌身上。
眼前不就有一个么？
他本以为这顾灿也就是个普通的读书人，自己折节下交的说上两句，便心甘情愿的归顺了，哪知竟是个榆木脑袋。
刚才若非晴雪及时到，他定是要逼着顾灿就范的，若是不从，就寻个理由杀了他，断不能让这人归于其他几个皇子的名下。
仔细一想，此举说不定会带来其他后果，最终适得其反。
四皇子心中惊疑不定，思虑片刻，转头看向顾云歌：“顾公子，今日本皇子与你相谈甚欢，只是现在还有事要与晴雪姑娘商量，你便先回吧，改日我们再详谈。”
相谈甚欢？
欢乐你大爷，方才眼底的杀意都那般明显了，眼下这是骗傻子呢？
不过这话顾云歌也只敢在心里想想，面上还是恭敬道：“那草民便告退了。”
“四殿下，那我也一同走了。”祁凤煊立刻道。
三皇子倒是想开口相送，却考虑到这会子的四皇子必然想要从晴雪口中问出更多，自己此刻走了也不合适。
便别有深意的说了一声：“既然如此，顾公子，后会有期了。”
顾云歌瞅着那笑，心中打了个冷颤，赶紧跟祁凤煊溜了出来。
擦肩而过的瞬间，她觉得晴雪像是在看她，又好像没有看。
离开酒楼许久，她才敢长舒一口气：“幸好走了，晴雪到来之前四皇子那话中的意思，可都对我动了杀心了，她今日来的也是凑巧。”
甚至顾云歌还有一种预感，晴雪说那番话，就是为了让自己脱困。
不过这么想法也就一闪，而后便被抛到脑后。
祁凤煊挑了挑眉毛：“你倒是厉害，与四皇子只见过两次，连他想什么都猜的出来。”
顾云歌听着这夸奖，哭笑不得。
她再聪明，也猜不出一个只见过两面人的举动，她能准确的把握四皇子的心思，还是因着前世她死后，大部分时间都跟在他与顾云思身边有关。
“凤煊，你可知那晴雪姑娘是何来历？”顾云歌想了想问道，“我之前并未听过此人。”
前世的晴雪如流星般闪过，虽然对皇帝造成了影响，却又退场的太快，几乎没有搅和进皇子夺嫡的戏码中，所以顾云歌对她也不甚关注。
今生那女子却已经将矛头对准了自己，若再做不到知己知彼，怕都要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祁凤煊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的看着她：“你之前为何要听过她的名字，我又为何要听过？”见顾云歌一脸迷惑，他弹了她脑袋一下，“她一个风尘中人，我怎能认识？”
顾云歌的脸骤然变红。
她可真是个傻子！
明明都猜出来晴雪是个青楼女，还跑去问祁凤煊做什么，多尴尬。
见顾云歌难得的红了脸，祁凤煊忍着笑，好奇道：“你问她做什么？”
“好奇啊。”顾云歌回答道，“你想想看，一个青楼女子，怎么可能会一手厉害的炼丹术？又能让陛下如此痴迷炼丹？”
皇帝年轻时也是个锐意进取的帝王，于是才能从一众皇子的脱颖而出，不过近些年兴许是老了，性子有些刚愎自用，从去年开始，原来对这些最为不屑的皇帝，竟然开始求丹问药，对炼丹痴迷起来。
祁凤煊闻言，压低声音道：“其实这些也不难理解，陛下也是人，也会像人一般怕死的，这些个炼丹术，不过是他给自己的安慰罢了。”
早年的景帝算得上是明君，可这几年身体逐渐走下坡路，于是也变得怕死起来，对炼丹术更为痴迷，从民间也找了许多方士给他炼丹，这晴雪不过是其中比较得宠的一个。
祁阁老等人自然看不惯这等行为，不过皇帝也不算太过分，众人就也不想为了这等事去触霉他的头。
“这就更奇怪了啊。”顾云歌抬头看他，“你想，陛下就是从去年开始迷上炼丹术，而这晴雪也是去年出现在陛下身边，谁说这是个巧合？外人只道是陛下痴迷炼丹术后找来的她，可若她一早就出现在陛下面前，而陛下痴迷炼丹术便是她从中游说的呢？”
最重要的是，晴雪还对自己用过三日追魂香。
乔筝说得清楚，那玩意是江湖中人才会用到的，晴雪她一个青楼妓子，按理说所求不过名利，不趁着现在圣眷正隆，好好钻研炼丹术去讨好皇帝，来找自己这个侯门庶子女做什么？
顾云歌满心疑惑，心底对晴雪的提防更重。
祁凤煊则是笑容一敛，认真的考虑起顾云歌所说的话来。
她说的很对，若晴雪是有心人安插在陛下身边的人，故意将他带向炼丹之术，从而远离朝政呢？
这其中是否还涉及到了大周人？
祁凤煊身为祁阁老的嫡孙，对这等朝廷大事也是敏感，一下就想到了晴雪是否为他国派来的细作，当即便对顾云歌道：“此事我回去禀告祖父，要好好查上一查，今日我先送你回家，这晴雪之事你莫要插手。”
晴雪要真的是他国细作，背后的网可大的很，顾云歌涉身其中，怕会有危险。
祁凤煊并不知道，顾云歌已经下定决心要顺藤摸瓜，想要通过晴雪找到自己前世被杀的理由，所以此刻她听见这话，也只能含糊的应付过去，不敢答应。
祁凤煊送顾云歌回家，直接带着她越过了院墙，瞧着顾云歌进屋，两人道别时他忽然说道：“你是不是喜欢吃荔枝？”
顾云歌不解的看向他：“还行吧，之前那筐都分了出去，说起来我才吃了一颗。”
两人上次争执便是因为白玉送的那一筐荔枝而起，她看着荔枝心里不舒服，就都散了出去，现在想来可是心疼的紧。
那可都是岭南来的贡品，这辈子能不能再吃到都两说了。
她眼底的那些个小怨念被祁凤煊看着，心中好笑，伸手揉乱了她的头发：“你若喜欢吃，明年我想法子给你弄来，只是不许再接受旁人的东西了。”
想当初莫名其妙的吃了那一筐荔枝的醋，祁凤煊自己都觉得傻。
只是这丫头太抢手，还没怎么的呢，就被迟玉那家伙盯上，想着便让人不舒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