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歌低眉顺眼的应了一声：“是。”
瞧她那样子老夫人就气不打一处来，摆了摆手正要让顾云歌退下，下人便来禀告，说是长公主身边人来了。
老夫人身子一凛，扬声道：“请！”
不一会儿毓姑姑就进了屋中，手里还捧着一方盒子。
毓姑姑看见老夫人，进退有据的行了一礼：“见过老夫人。”
她出身长公主府，一言一行尺度拿捏的都是极好的，如此给比她尊贵多的老夫人行礼，也未见卑微。
倒是老夫人面上笑的和气：“客气了，可是长公主有何交代？”
心道要是长公主没有消气，这冯姨娘便让毓姑姑带回去。
反正一个庶子妾室，处置了就处置了，谁敢说什么。
“我家公主今日出门正好遇见了贵府六姑娘和姨娘的争执，便在旁边问了几句，后来知道六姑娘受了委屈，便让奴婢拿些个血燕来，给六姑娘压压惊。”毓姑姑将手中的盒子往前一推。
虽然没说着血燕是赔礼的，但意思就是如此。
听着嘉柔长公主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老夫人心底舒了口气，面上笑容也多了几分：“长公主太客气了，说来还是我们家风不严，闹出笑话来惊扰了长公主。”
听见老夫人如此识趣儿的把长公主摘了出去，又绝口不提冯姨娘被打之事，毓姑姑颇为满意，口中和老夫人客气两句便要告辞。
老夫人客气两句，正要让自己的贴身嬷嬷送上一段，便听毓姑姑率先说道：“老夫人不必客气了，且让六姑娘送奴婢出了院门便是了。”
老夫人一顿，看向顾云歌的眼底多了些警告：“如此也是极好的，便由六丫头代我送客吧。”
顾云歌低下头去假装没有看见老夫人的神色，应了一声便带着毓姑姑往外走去。
身边的丫鬟一早就退的远远的，两人并肩而行，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
顾云歌不知道这毓姑姑是如何打算的，反正对方不开口，她也打定主意不说话，如此走了好长一段路，毓姑姑沉沉的声音传来。
“顾六姑娘小小年纪，倒是能沉得住气。”
她说话间气场全开，倒是有要压顾云歌一头的意思。
顾云歌停下脚步，抬头对毓姑姑一笑：“并非是我沉得住气，只是姑姑既然有话要对我说，顾云歌时刻洗耳恭听着，等您开口呢。”
两人的视线碰到一起。
毓姑姑上上下下打量顾云歌半天，眼中精光涌动：“上次见面，我只道顾六姑娘是个聪明人，今日看来，还是小瞧了你。”
顾云歌听不出毓姑姑这话中有几分讥讽，也懒得分辨：“姑姑有话直说便是，若是我能应承的，自是会答应下来，毕竟谁也不想得了长公主的厌。”
她不喜欢嘉柔长公主，很不喜欢，尤其是今日之事过后。
但长公主毕竟身份尊贵，有太后和皇帝打着底，她也不想得罪这么一尊大佛，所以若不是什么要紧的，让长公主如意又何妨。
毓姑姑没想到顾云歌会将话挑开的这般明了，顿了一下才继续道：“那日赏花宴后，长公主为小公子选好了未来的妻子人选，小公子却不愿意。”
迟玉虽名为京城小霸王，可他很少反驳长公主的决定，尤其是这等大事，那天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那位姑娘的长相、家世、人品都没得挑，可小公子却一口拒绝，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长公主问他原因也不肯说，便是闷着头坐在那里。
嘉柔长公主是何等人精，一下便猜出来迟玉不想娶那姑娘是心里有了人选，却碍于些个原因没有说出来。
“然后呢？”顾云歌问道，“长公主莫不会认为，迟玉不肯答应，是我与他说了什么？”
毓姑姑默认了。
顾云歌只觉得好笑。
“毓姑姑，您看着迟玉长大，按道理应该比我要明白。迟玉他以前从来都是捉弄于我，甚至连当初我和宁阳郡王世子之事都是他说出去的，我对他而言一直都是那个‘胖丫头’，他又怎么会另眼相待？”顾云歌顿了下，“之前见您时我也说过，迟玉待我不同，应该是觉得之前的事情伤害了我，有些个愧疚罢了。”
毓姑姑见顾云歌这一席话说的没有丝毫心虚，便也认定这事儿她是不知情了，应该是自家少爷一厢情愿。
不过顾云歌有件事说错了，她对迟玉来说，的确是不一样的存在。
不过这些个少年人自己暂时看不透罢了。
毓姑姑深深的看了眼顾云歌：“奴婢也只是转达长公主的意思，顾六姑娘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公主府还有事，奴婢就先走了，六姑娘请留步吧。”
顾云歌点了点头，站在原地目送毓姑姑离开。
送走了她，顾云歌才回到自己院子里，茯苓一直在院门口坐着，瞧见她回来，心中便是一紧，紧张的吞了口口水。
今儿这事她心中也没谱，所以自打顾云歌走了，就偷溜回来等消息，结果等啊等，没等到顾云歌被捉，反而是捂着肚子的冯姨娘回来了。
阖府都在传，说冯姨娘惹了嘉柔长公主，老夫人大怒之下不许府医给她安胎，如今人已经痛得晕过去了。
顾云歌除了被老夫人叫过去问话，也没有旁的损失。
她这才慌了手脚。
就在茯苓的脑子乱糟糟的想这些期间，顾云歌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小姐……”茯苓巍巍颤颤的笑了一下，“您回来啦？”
“嗯。”顾云歌应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茯苓，“你这是一直在等我回来？”
茯苓想说一句“是”，但嗓子里仿佛有个东西，让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六小姐只要不是傻子，就应该猜到了吧？
冯姨娘落得那样一个下场，那她呢？
想到此处，茯苓手脚冰凉，直到顾云歌淡淡地说了一句：“跟我进来。
茯苓进入屋子后，才发现半夏一直在屋子里，神色也是平静的很。
顾云歌坐在椅子上，抿了一口茶水：“茯苓啊，你可有什么要与我说的？”
茯苓的腿弯都在打着颤，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姐在说什么，奴婢听不懂？”
“不懂？好一个不懂。”顾云歌的手指敲击着桌子，“我也不懂，为什么今儿冯姨娘知道我在哪里，还知道我约了人，直接找来了周家姑娘和长公主来打算揭我的短，结果自己碰了一鼻子灰，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茯苓额头上已然见汗。
顾云歌还是维持着那个不急不缓的节奏，慢悠悠的说道；“茯苓，你说这是为什么呢，她冯姨娘怎么就有这么大的本事？是她有千里眼顺风耳……还是我这儿有叛徒呢？”
茯苓晓得再也瞒不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声说道：“小姐，奴婢也是被逼的啊！她冯姨娘抓了奴婢的把柄，威胁奴婢若是不给她通风报信，就要将奴婢家中之事说出来，奴婢便也那一个哥哥，他要是有个好歹，家中父母该如何过活？”
茯苓说罢就跪在那儿大哭，不知情的看那样子可怜的紧，仿佛真是被冯姨娘逼的，顾云歌脸上却没有半分波动。
半夏看着茯苓这般，撇过头去咬了咬嘴唇，不想看这丑态。
她与茯苓认识那么多年，从来不知道这人还能丑陋成这般，分明是背叛小姐已久，现在东窗事发，却还不知悔改，将一切都推到冯姨娘头上，还要继续蒙骗小姐。
却绝口不提跟顾云思干过的那些勾当。
茯苓在那儿哭了半天，心想也是时候喊她起来了，可顾云歌一直没有开口，她也跪在地上不敢起身，爬了半天身子都麻了，才小心翼翼的抬头：“小姐，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你能否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奴婢这一次？”
顾云歌假装为难的叹了口气：“茯苓，这事也不是我说了算的，这么大的事情，我娘转头定是要过问的，我又岂能瞒她？这样吧，我与我娘实话说了，要是她同意给你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就继续留下你，要是她不同意……”
顾云歌没有说下去，茯苓的心却哇凉哇凉的。
夫人能同意她继续留在六小姐身边？
能同意就闹鬼了！
这家中谁不知道，夫人对这三个孩子宝贝的很，尤其疼这个最小的女儿，要是让夫人自己背叛了六小姐，将这等败坏闺誉的事情告诉了冯姨娘，别说是让她在身边伺候，直接发卖到什么腌渍地方都是有可能的。
“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啊！”茯苓大喊一声就哭着抱住顾云歌的腿，“您便饶了奴婢这一次吧，要是让夫人知道，我便没命了啊！”
比起方才，这次的哭要真实了许多，可见是真的害怕了。
顾云歌眼波不动，依旧是那淡淡的样子：“不是我不留你，分明没有的事儿，你却说得跟真的一般，也就是冯姨娘傻了才会信你去捉我的‘奸夫’，要下次真有事发生，你这一张嘴岂不是要将我害死了？”
茯苓隐约听明白了什么。
小姐这话恐怕是试探，也是让她表明心迹吧。
“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为了安抚冯姨娘而编排小姐。”茯苓赶忙说道，“可冯姨娘来逼问奴婢，小姐平日的私密，奴婢是真的找不出什么了，才编出来随口应付她一句，没想到她会因此找来嘉柔长公主来害您啊！”
说话间，已经将“亲眼所见”变成了“编排”，算是完全推翻了自己之前的话，说顾云歌屋子里出现男人一事，是茯苓自己随口胡说的。
顾云歌这才露出个满意的笑来：“知道错就好，起来吧。”
茯苓抽泣两声，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顾云歌，才从地上站起来。
“你也是一直跟在我身边的，这次又不是故意的，便不跟你计较了，若有下次，绝不轻饶。”这话也不指望茯苓当真，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是。”茯苓低眉顺眼的应了一句，站起来往半夏那边走了两步，却见半夏嫌弃的躲开，有些尴尬的咬了咬唇。
顾云歌则是偷偷往窗户那边看了一眼，瞧见那里的影子已经不见了，便挥了挥手，让两个丫鬟下去了。
茯苓走出屋子好远，伸手去拉半夏，依旧是那副可怜兮兮的语气：“半夏，你是不是也在怪我？”
半夏一个闪身躲开茯苓的手，目不斜视道：“小姐都原谅你了，我哪有这胆子怪罪你呢？”
她虽然没有问，却也知道小姐今日这番“原谅”必不是真的。
茯苓要是坦然相告，将之前与顾云思的谋算也说出来，兴许还能有可能，现在这般敷衍，是绝不可能得了小姐的原谅的。
小姐今儿没有将此事闹到夫人面前，定是另有打算，也就是茯苓还当了真，以为自己逃过一劫。
茯苓听着半夏的讥讽，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又很快压了下去，正要再说话，忽然看见面前站了一人，抬头后便又是一惊。
“见过老爷！”
茯苓立刻行礼，半夏也跟着行了一礼。
顾三爷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儿，尤其盯着茯苓看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你们怎么都出来了？小姐呢？”
声音听不出喜怒。
茯苓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她不知道方才的对话有没有被老爷听去，若是听去可完了。
“回老爷的话，小姐说是要休息一会儿，便让我们先出来了。”半夏见茯苓迟迟不开口，便回答道，“老爷既是要找小姐，奴婢这就回去通报。”
“不必了。”顾三爷挥了挥手，“便让她休息吧，我走了。”
说罢便转身离开。
茯苓经过这一连串的惊吓，都觉得有些天旋地转，之后过了好些天提心吊胆的日子，整个人憔悴了极多。
这都是后话了。
且说顾三爷离开顾云歌的院子后，步履沉重的往书房走去，走到一半便有个小厮匆匆忙忙的来到他身边，低声说道：“三爷，冯姨娘刚刚小产了。”
顾三爷脚步只是一顿，随即便又落了下去，语气平静得没有半分波澜：“知道了。”
小厮抬头看他，犹豫再三，小声问道：“那……您要去冯姨娘的院子看看吗？”
他问完这话就看见顾三爷的眉头紧紧一皱，小厮赶紧低下头，心道自己多嘴了。
“不去。”顾三爷扔下两个字就继续走，过了片刻又停下脚步，整个人站在长廊中，站了许久许久，忽然改口道，“去！”
小厮应了一声，什么都不敢多问的跟着顾三爷往冯姨娘的院子走去。
顾三爷这一路上的脚步是很沉重的，可他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到了冯姨娘院门口便听见了里面的干嚎声。
“我的女儿命好苦啊，你可别有个三长两短，不然让我怎么活啊！”
冯老太那哭声刺的人耳朵疼，尤其是刚落了孩子的冯姨娘，也不知道能不能经得住这魔障的声音。
此刻的冯姨娘躺在床上，出气多进气少，苍白的跟个鬼一样，也知道微微颤动的眼皮还能看见这是个活人。
床边有冯老太和冯家夫妻，冯姝和顾云娇两个未婚的女娃不能进这小产的房子，所以不在。
听见冯老太的哭声，冯姨娘抬起沉重的眼皮，喘着粗气道：“娘，我口渴，你给我倒一杯水来。”
冯老太正在抹眼泪的动作一顿，对自己儿媳吼道：“没听你妹妹要水么，愣着做甚，赶紧去倒一杯！”
冯李氏不情不愿的挪到桌子边上，手里倒着水，眼珠子却滴溜溜的乱转，扫过这屋子里的摆设，心里盘算有哪些是能带走的。
她今儿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姑子差不多完蛋了。
若说之前只是失宠，仗着肚子里的娃，还有那已经四少爷跟五小姐，还有翻盘的可能，现在却是半点希望都没了。
谁让她得罪的是当今皇帝的亲妹妹，亲妹妹啊！明阳侯夫人今日连府医都不让进来，足以看出其恼怒了。
这道理大家伙儿都明白，所以别看冯老太这会儿哭的凶，其实连倒个水都不乐意。
李氏倒了水回来，给冯姨娘喝了下去，茶水是冷的，不过也无人在意。
“咳咳……”冯姨娘急吞几口，却被冷水呛到，一连串的咳嗽。
冯老太好歹伸手帮她拍了拍，李氏见状，实在忍不住抱怨道：“妹妹，你若是无那把握，又何苦非跟六小姐过不去，这下好了，转头就得罪了长公主，还将自己赔进去了？”
提及此事，冯姨娘眼中迸发出满满的恨意，在苍白的脸上尤其显得心惊。
“那是她运气好！”冯姨娘喘着粗气道，“今日她正好找的是那老和尚，若非如此，我定是要她那姘头现于人前！”
“闭嘴！”顾三爷实在听不下去了，走出来对冯姨娘冷冷呵斥了一句。
冯老太等人瞧见他来，尤其是面色不善的进来，纷纷缩着脑袋躲在一旁不敢出声。
冯姨娘眼中则是迸发出一些希望：“老爷，你听我说，今日顾云歌……”
“我说了让你闭嘴！”顾三爷面色不善道，“事情的始末我清清楚楚，你想怎么害歌儿，我也清清楚楚！”
他听见消息后匆匆回家，先是去了顾云歌的院子。
他亲耳听见茯苓在屋子里承认，是受了冯姨娘的胁迫才编造出的那些话，要不是顾云歌已经做出决定，他定要连那个丫鬟一起重罚。
至于冯姨娘，也不是第一次针对顾云歌了。
这么多年，冯姨娘仗着他的宠爱，频频对林氏不敬，连带这顾云娇也没个庶出的样子。
只是这些他都睁一只眼闭只一眼，想到自己和姨娘曾经受到的那些苦难，便对庶出多了些个宽容，没成想竟然纵容出这么多的事情来。
这次居然连长公主都牵扯进来，下次还要闹多大？
冯姨娘没想到他不安慰自己，反而如此说话，恨得心都在滴血：“我害她？现在躺在这里的是我，失了孩子的也是我，你竟说我害她！”
说到最后声音越发的尖利，配上她那样子简直如厉鬼一般。
这样子看的顾三爷更是厌恶。
他经常与林氏争吵，可即便林氏最生气的时候，也未曾如这般市井泼妇般喊叫，而且联想到冯姨娘之前百依百顺的样子，便尤其接受不了现在的她。
顾三爷闭了下眼睛：“从今儿起，你的身份从良妾降为贱妾，这便是对你屡教不改的惩罚。”说着扫了眼冯家的其他人，语气冷淡，“至于你们，伺候完姨娘的小月子，便都离开吧。”
说罢都不给其余人求情的机会，大步就走了出去。
冯家众人呆呆的看了下彼此，似是不相信这个结果。
冯姨娘则失神的看着天花板，几乎忘记言语，
大户人家的妾室分为三种，贵妾、良妾和贱妾。
贵妾便是颇有身份的妾室，一般就是主母也给她三分颜面；
良妾是寻常好人家的女儿；
而贱妾通常是有奴籍的，如娼妓赎身，奴婢抬为姨娘，或者是出身太低的，统统都是贱妾。
贱妾是最没地位的，比通房丫鬟都好不了多少，惹了主母不快，被打死都没地方说理去。
而冯姨娘当年整个贱妾出身，她生下四少爷后才被抬为良妾，没想到这么多年兜兜转转，竟然又回到了起点。
除了黯然神伤的冯姨娘，屋子里其余人慌作一团，七嘴八舌讨论接下来该怎么办时，冯姝跑了进来，急切的问道：“祖母，娘，方才姑父说的不是真的吧，我们真的要回去？”
她刚才一直躲在窗户后面偷听众人的谈话，也将顾三爷最后那段话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想到要离开侯府，便是一阵头皮发麻。
她不走！
来侯府这几个月，见识到了从未见过的荣华富贵，她不要回去市井当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
冯老太正烦着，听见冯姝这般说，气的大骂起来：“你说不走就不走，你当自己是多有脸面的人！”
冯姝被骂的眼泪汪汪，转头就跑了出去。
她憋着一肚子气，路上跑得飞快，直到跑不动了才停在树下呜呜的哭了起来。
也不知哭了多久，听见背后传来脚步声，冯姝立刻抬头去看，便瞧见顾云思朝着她走来。
“四小姐。”冯姝嗡着声音喊了一句，嗓子都哭哑了。
顾云思递给她一方手帕：“快擦擦脸吧，今儿冯姨娘刚刚被罚，若是让旁人再瞧见你这样，又要平添事端了。”
听她说话温柔娴静，又字字句句为自己考虑，冯姝感动得不行，接过帕子擦了擦脸，感激道：“多谢四小姐，你可真是个好人。”
比那恶毒的顾云歌不知道好多少。
顾云思温温一叹道：“冯姨娘除了这么大的事，旁的我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安慰两句罢了。”
说话间愧疚的垂下眼睫。
“不不不，您已经很好了。”冯姝连连摆手，“我姑姑今日落难，旁人避之不及的，也只有您不怕被牵连，过来安慰我。”
顾云思又是一番自谦，顺带着关心了一下冯姨娘的病情。
冯姝满脑子都是一个月后要离开明阳侯府，早就慌乱的跟个无头苍蝇一样，眼下瞧着顾云思愿意和自己说话，哪怕知道顾云思只是个没有话语权的庶女，也要赶紧巴结着，希望能有半分留下来的可能。
顾云思瞧着时机差不多了，开口问道：“今日冯姨娘到底做了什么事，怎么会好端端的惹了长公主的怒火？我曾经也见过长公主几次，瞧着她也是个和颜悦色的人，怎么会重罚姨娘呢？”
顾云思话语中故意说得自己与嘉柔长公主熟悉，果然，冯姝听完后眼底有些许羡慕，如实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哎，顾云歌身边有个丫鬟，叫茯苓的，你知道吧？”
顾云思眼睛闪了闪，点了下头。
“就是她，有一天跑来跟我姑姑说，看见有个男人进出顾云歌的房间，还管我姑姑要了一笔银子。”
“我姑姑本想着借着此事，让顾云歌倒霉的，今日就使计策找了周家姑娘又请来了长公主，没想到顾云歌不是去见宁阳郡王世子，而是找了个老和尚在抄佛经。”
“长公主本就生气了，出去的时候我姑姑又撞了她一下，于是就重罚姑姑了。”
冯姝如竹筒倒豆子一样说了个彻底，顾云思却若有所思。
茯苓跟冯姨娘告密？还说那屋子里跑出去的人是白子煦？
要是说其他人，顾云思兴许信上几分，可要说白子煦是万不可能的。
白子煦已经被她完全收拢了，几日写一封信都高兴的跟什么似的，是绝不可能跟顾云歌有来往的。
这其中到底是什么问题？
顾云思心中捋着此事，就听着冯姝抱怨道：“四小姐，方才姑父说了让我们等姑姑做完小月就离开，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们不走？”
顾云思的思绪被拉了回来，眼中暗光闪动，面上笑的更是温婉：“你不想离开明阳侯府？”
冯姝使劲儿点头。
“按理说我爹开了口，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顾云思假装为难道，“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什么机会？”冯姝眼巴巴的看着顾云思。
顾云思却不肯再说，只是满脸难色。
冯姝见状心里更是跟猫挠似的，求了顾云思半天，后者才慢吞吞的说道：“我爹只有哥哥这么一个嫡子，平日里对他很是看中，若是哥哥替你们家人求情，兴许还有几分机会。”
顾云思忽然提及顾云颢，让冯姝又想起那个俊秀的少年，脸一下红了半边，可瞬间又有些低落：“可是我们和三少爷也不熟，甚至连话都没说话两句，他怎么会为了我们跟三爷开这个口？”。
冯姝这番小女儿作态落在顾云思眼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笑着安慰道：“我跟哥哥的关系最好，我去求他，他定会答应的。”顾云思顿了下，“不过……”
冯姝得知还有留下来的机会，更别说是由顾云颢帮忙的，心中很是激动，见状立刻表态道：“四小姐若是能帮我们家人留下来，便是大大的恩人，只要不离开，让我做什么都行！”
留下来，只要能留在明阳侯府这富贵地方，让她过上这富贵生活，她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顾云思等得就是她这句话，顿时笑容深了几分：“好，既如此我们就说定了。”
冯姝点了点头，又不放心的补充了一句：“可是我们一个月后就要离开了，要是来不及……”
“放心吧。”顾云思说道，“一个月内，只要你帮我做一件小事，我就让哥哥开口帮你们留下来。”
冯姝这下是将心放在了肚子里，再三与顾云思道谢后欢天喜地的走了，等她走得看不见人影了，顾云思才幽幽叹了口气：“六妹，你到底隐藏了什么，我可要试上一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