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顾云歌就被半夏叫了起来。
“这一大早的便将人弄醒，天才刚亮呢……”顾云歌睁开睡眼朦胧的双眼，嘟囔道，“再让我睡小半个时辰不行么，怎么就非要这么早？”
给她的枕头，她站着都能睡着。
半夏将顾云歌摁在梳妆台前，叫来紫苏和连翘打水，口中安抚道：“这哪里还早，夫人特意交代了，老夫人今年是整寿，所有人都要早起去福寿院给老夫人请早安，献寿桃，是绝不能迟了的。”
顾云歌无奈，只得闭着眼睛任由半夏打扮。
今日老夫人过大寿，顾云歌不好穿红衣喧宾夺主，半夏就给顾云歌挑了一件浅蓝色的琉仙裙，衬得肌肤如玉，多了几分平日没有的娴静。
“咱家小姐就是好看。”半夏收拾完，左右看着顾云歌，有些骄傲的说道，“本就好看，今日这么一收拾，必是比那些来贺寿的小姐们都美。”
顾云歌此刻总算清醒了些，闻言噗嗤一声笑出来：“便是你脸皮最厚，我都要被你说的脸红了。”
主仆俩打趣了一会，紫苏和连翘在旁边笑着，茯苓则是瞅了一眼，暗自撇了撇嘴。
半夏这个小蹄子，现在是越来越会讨主子欢心了。
而且六小姐的也与之前大不一样，就是半年多以前，她也是言语讷讷，平日这般吹捧两句都立刻红透了脸，哪会儿像如今这样打趣回来。
若是六小姐一开始便这样，自己也不会投靠了四小姐啊！早知道就跟在六小姐身边，也好过现在这般里外不是人。
自从冯姨娘那边出事后，茯苓心虚的了得，到现在都不敢去顾云思那里。
茯苓心里哀叹时运不济，手下却不敢停歇，伺候顾云歌简单用了些早膳，便一同去了老夫人的福寿院。
顾云歌一进院子，早早的就看见了院子里那枚硕大的寿桃，足有两人合抱那么大。
顾云歌心道今年府中还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光这么大的寿桃便要找匠人去做，可是得花费不少银子呢。
这么想着，脚下一点儿不停留，径直走到了老夫人面前，从半夏手里接过早早准备好的寿桃递了上去：“祝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这敬寿桃也是大齐的习俗。
长辈过大寿的时候，由家中的晚辈头一晚亲自做寿桃，第二天赶在有客人来之前送上，如此便是为家人增寿添福。
像是明阳侯府这等人家当然不会用她们亲手去做，无非也就是个形式罢了。
老夫人不管心里多讨厌顾云歌，至少此刻面上都是一片和睦：“六丫头有心了，过来坐。”
“是。”
顾云歌将寿桃递给了下人，迈开步子走了过去，坐在了顾云澜的身边，顺带着抬头扫视了一圈儿，发现今儿来的人真不算少。
坐在最上首的是明阳侯和老夫人，其下便是大房夫妇、二房的许氏和三房夫妇。
再往后才是他们这些个孙子孙女。
明阳侯府第三代人，除了已经出嫁的顾云华，其他人全都在这儿了。
连平素少回家的大少爷顾云殷都回来了，这会子坐在离老夫人最近的地方说着话。
顾云殷长得与顾云华很像，他自从十四岁后就去了白鹿学院读书，平日里甚少回家，就算回来也只在大房，加上外院和内院隔着，顾云歌许久都没见过他了。
仔细想了想自己和这位大哥的交集，都回想不起来他们上次说话是猴年马月的事情，虽名为兄妹，但走在大街上面对面都不一定认得出来。
但是身为魏王妃的亲弟弟，明阳侯府未来承爵的人，不可否认顾云殷的身份是极尊贵的，也是最得长辈关注的，这种关注是其他人羡慕不来的。
就像此刻，明阳侯正询问着他日常的功课，又问了几个问题，听顾云殷回答的无误，便点了点头道：“不错，可见平日没有懈怠，这般保持下去，明年还是有可能中举的。”
老夫人则嗔了明阳侯一眼，笑呵呵的道：“侯爷平日便严格，此刻殷儿全都回答上来，便也只落了个‘有可能’，也不知道回答成何等样子，才能被你称赞一句。”
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只会被说对明阳侯不敬，可老夫人和明阳侯数十载夫妻，她说出这话，让人听来便是在打趣了。
顾云殷则恭敬道：“谢祖母袒护，不过祖父说得没错，学海无涯，做到几何都算不得好，还是要勉励自己持之以恒，至于明年孙儿也只先试上一试，若是不中，便再潜心学习便是。”
他如此说完，连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明阳侯都欣慰的点了点头，老夫人眼里的慈爱更甚，紧拉着顾云殷又说起了别的，无暇再理会其他。
除了赵氏和顾大爷时不时的说上两句，这满屋子人都成了陪衬。
顾云歌看向其余人，只见顾云枫的神色倒是平静，可顾云颢眼底则是满满的羡慕。
他只比顾云殷跟顾云枫小上一岁，三人自幼便是一起长大，少不了放在一起比较。
顾云枫对读书无甚兴许，早早的就放弃了读书这条路，本以为他只是在家待着，等过上几年谋个职位，直到何小青事情出来，才知道他竟是去习武了。
剩下的顾云殷和顾云颢一起开蒙，一起入学，又是一起去的白鹿书院，这些年少不得被人放在一处比较。
在读书方面，顾云颢还是要胜一筹，天赋高，学习也刻苦，可以说明年的中举是十拿九稳，可不管他多努力，多优秀，祖父也从来都没有像是对待顾云殷那边和蔼过。
没有主动提出考察他的功课，没有言传身教，从来也似对顾云殷半分用心。
顾云颢低下头，眼中是挥之不去的失落。
顾云歌坐在对面，将他的神色看在眼中，心里也有想法。
看来顾云颢和顾三爷一样，对明阳侯的关注有着很强的执念，兴许是从小缺了这一块，长大后便越发的想要努力，想要得到明阳侯的认可。
顾云歌正打量着，便听一旁的顾云思在叫她。
“六妹，你今日衣衫的颜色极衬你肤色。”顾云思笑着赞了一句，“往日极少见你穿蓝色，这么一穿真是好的。”
顾云歌穿红衣纯粹是自己喜欢，眼下听顾云思如此说，便客气的笑了下：“四姐客气了，四姐穿的百褶如意月裙也好看的紧。”
这些日子顾云思安静不少，也不知是不是憋着什么坏主意，反正许久没见她蹦跶了，连茯苓那边都没有动静。
前世这个时候，顾云思一早就勾搭上了四皇子，所以顾云歌没指望她这辈子能有多安分，这么长时间不见她兴风作浪，只怕会有个大动作。
顾云思笑着道了声谢，抬起顾云歌衣袖上的花纹瞧了瞧：“还是最佩服这蜀绣，花样绣得很是好看，我身边若有这么个绣娘就好了。”
说话间她凑近了许多，顿时她身上的气息也一起朝顾云歌涌了过来。
顾云思今日身上有一股比往常浓郁些的香气，不过也在正常范围内，加上她一直喜欢琢磨这些小玩意，顾云歌一开始也没在意。
眼下顾云思一凑近，那气味浓了许多，倒是也不难闻。
顾云歌与她客气了两句，两人正说着话，就见那边明阳侯忽然叫人拿上来两个小盒子。
顾云歌连忙去看那边的情况，没有再理会顾云思，顾云思也不着急，只是不动声色的又靠近顾云歌几分。
“这两方洮砚，是前不久有人送我的。”明阳侯示意人将盒子打开，里面端端的躺着两方砚台，“东西是好，但我平日用的少，今日便送与你们兄弟，可惜只有两台，你们看要如何分？”
四个兄弟，只有两方砚台，一时倒是有些尴尬，不过旁人也理解。
通常来说，用端砚的多一些，这洮砚，尤其是好的洮砚还是颇为难寻的，明阳侯怕也是机缘巧合得了两方，哪儿能正正好好的找四个来。
不过他虽然说着让大家商量下，但无论怎么分，都少不了顾云殷一份的。
顾云颢看见洮砚眼睛一亮，可想到只有两方，心底便叹了口气，对明阳侯道：“祖父，长幼有序，这两方洮砚便给大哥和二哥吧。”
他虽是喜欢，却也不想为了两方洮砚伤了兄弟情义。
顾云枫闻言却摇了摇头，起身对明阳侯道：“祖父也知我对读书写字素不精通，这么好的砚台给了我也是明珠蒙尘，倒是不如让它跟着对的人，物尽其用的好。我就不要了，而且我看四弟年纪尚小，暂且也用不到，不若就给大哥和三弟好了。”
明阳侯一想，却是这个道理，便将两方洮砚给了顾云殷和顾云颢两人。
顾云郴年纪尚小，开蒙也晚，还不知道洮砚是什么，只是懵懵懂懂的看着。
顾云歌瞧着两人将洮砚收下，才收回目光，她没注意到自己转过头的前一秒，顾云思也才不着痕迹的离她远了些，似是从没靠近过。
众人又坐了一会儿，因过了正午就会有人来，所以到是早早吃了午饭，顾云歌也懒得回自己屋了，拉着顾云枫跑去后花园子下棋，以此来消磨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