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顾云歌垂下眼睫,语气疏离,“多谢迟小公子关心,没人惹我生气。”
她的态度与方才的顾云枫极像。
说是态度恭敬,却总让迟玉心里不舒服,那种过了分的客气显的格外生分。
“怎么会没人惹你生气呢,你从方才看见我就不开心。”迟玉嘟囔道,“那你总不至于是看见我才不高兴的吧。”
他说完这话,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可见顾云歌低着头没说话,面容才是一变。
“怎的,还真是因为我?你看见了我才不开心?”迟玉大叫一声,“胖丫头,你给我说清楚!”
四下无人,他这么一喊就显得尤为明显,顾云歌四下看了看,生怕忽然冒出长公主府的人。
迟玉见她这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声音再大两分:“瞅什么,小爷跟你说话呢!”
“听见了。”顾云歌收回目光,又变成那面无表情的样子,“我没有生你的气,只是觉得身份有别,以前大家年纪小,忽略这些也就罢了,现在再这般就不应该了。”
“怎么不应该?”迟玉不依不饶,忽得想起了什么,“是不是有人在你耳边说了什么?”
他问这话时身体紧绷,紧张的盯着顾云歌。
“没。”顾云歌回答的干脆利落。
迟玉刚提起的心,这才又放回肚子里,看着顾云歌抿了抿唇。
上次赏花宴过后,母亲就说起了赏花宴上的一个贵女,说那女孩的相貌品行都是极好,娶回家也是可以的。
迟玉本来是乐呵呵的听着,闻言脸色一变,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母亲也问过他为什么要拒绝,迟玉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回就说着“不想娶”。
其实他哪里是不想娶,而是说道娶妻,脑海中闪过的只是一个人罢了。
顾云歌。
迟玉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她,他认识胖丫头很多很多年了,他一直喜欢捉弄她欺负她,而且乐此不疲。
直到那次听见她给白子煦表白,心中忽然涌起压抑不住的怒火,也顾不得躲藏,冲出去狠狠训斥了她一通。
当时都说了什么来着?
他已经不记得了,可那个胖丫头的脸却苍白苍白的,离开的背影也跌跌撞撞。
再后来,不知怎么的,全京城都在传她和白子煦的事。
迟玉知道此事的第一反应便是害怕,生怕她也像旁人那样以为是他说出去的,在家犹豫了两天,最后还是拉下脸去明阳侯府跟她解释,哪知去了才知道,她已经被罚去家庙了。
那之后,他闷闷不乐的好久。
等到顾云歌回来以后,忽然变了样子,外貌变了,性格也变了,可是对他却越发的客气。
就好像一个蠢蠢笨笨的小孩子要长大了。
迟玉心里说不出的别扭,又不愿正视那些小心思,不承认自己是喜欢这个胖丫头,便又拖了这么久,直到母亲郑重的提起他的婚事。
这下迟玉避无可避,虽然拒绝了,但自己心里也存着个疙瘩,想要找顾云歌来给他解开。
迟玉这么想着,声音软了两分:“顾云歌,小爷……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惹到你了,你要是不肯说,就来打我两拳出出气,怎么样?”
顾云歌神色古怪的看着他。
“真的,我保证不还手。”迟玉说道,“不过我们有言在先,你打完之后就不许再生气了,也不能像刚才那么说话。”
他这孩子气的语气让顾云歌说不出什么冷淡的话,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用了,我真的没有生你的气,只是今日来往的宾客多,我也要周全礼数,否则也要落人话柄的。”
迟玉这才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哦,那就好。”迟玉挠了挠头,没再纠结这个问题,“我有事情与你说。”
他说着,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她,眼睛极为明亮,却看得顾云歌心中一跳。
这个眼神,她并不陌生。
这段时间以来,她经常在祁凤煊的眼中看见,而她彼时定是心生欢喜。
可从迟玉眼睛里瞧见这光,心中却忽然一震,想起了上次见面时跟毓姑姑的那一席对话。
……
“那日赏花宴后,长公主为小公子选好了未来的妻子人选,小公子却不愿意。”
“然后呢?”顾云歌问道,“长公主莫不会认为,迟玉不肯答应,是我与他说了什么?”
毓姑姑默认了。
顾云歌只觉得好笑。
“毓姑姑,您看着迟玉长大,按道理应该比我要明白。迟玉他以前从来都是捉弄于我,甚至连当初我和宁阳郡王世子之事都是他说出去的,我对他而言一直都是那个‘胖丫头’,他又怎么会另眼相待?”顾云歌顿了下,“之前见您时我也说过,迟玉待我不同,应该是觉得之前的事情伤害了我,有些个愧疚罢了。”
……
当日她说得万分肯定,坚定的告诉毓姑姑和她背后的长公主,她与迟玉只是普通朋友,他对她好也是因为小时候的恶劣,长大了想要补偿。
可这般看来,迟玉当时拒绝娶妻,真的有可能是因为她!
“我不想听。”顾云歌本来稍有缓和的面容一下冷了下去,语气中似是带着锋利,“我要准备去女宾那里的,迟小公子请别再阻拦,另外长公主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不妨再好好想想。”
说罢就打算走,却被迟玉一把拦住。
顾云歌的话在他脑子里转了个弯,很快就明白了她要表达的意思,迟玉抿紧嘴唇:“你知道了!你知道我母亲做的事,也知道我要说什么!”
顾云歌默认。
她这态度让迟玉心里极为难受,他也是个从不知忍耐为何物的人,当即开口说道:“你既然明白我的意思,又为什么不听我说,你……”
“咳!”
迟玉满腔怒火,忽得被这轻咳声打断,当即怒气冲冲的转过头:“什么人躲在后面,给小爷滚出去!”
说罢,就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走来,平日里如朝阳般灿烂灼人的面容,今日笼罩着三分冷淡,尤其是看见对面两人站在一起的身影,凤眸更是眯了一下。
“迟小公子因何发这么大的火气?”祁凤煊停在几步之外的地方,“这里可是明阳侯府,这般动辄让人滚,让明阳侯府的人听去又该如何想,对不对,顾六姑娘?”
在外人面前,他们自然不能表现的熟悉,所以顾云歌行了一礼,却对祁凤煊这个问题并不回答。
迟玉这才冷静些许。
来得人是当朝祁阁老的嫡亲孙子,祁阁老实权在握,门生遍布朝野,自然不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因此迟玉面上缓和两分:“我在和顾六小姐说话,你也是来参加寿宴的?”
迟玉避开了祁凤煊方才的问题,避重就轻的问了一句。
祁凤煊也不傻,懂得借坡下驴的道理,淡淡一笑道:“今日来明阳侯府的,当然都是来参加明阳侯夫人寿宴的,还能为了什么旁的事?”
迟玉听他那最后一句话,忽然有些心虚起来。
他今儿来也真不是祝寿的,其实就是想找个借口来看看胖丫头,,所以才会催着母亲来了个大早。
其实大齐祝寿之时有说道,因为自家人要在宾客来之前祝寿送寿桃,讨个吉祥,所以宾客大多会来的完些,像是他们这种卡着时间来的已是少数了。
不过迟玉也没想到,自己都这么挑时间了,居然还能碰见祁凤煊。
“对了,我对明阳侯府不熟悉,也不知怎么的就走来了此处,眼下迷了路是回不去了,不知顾六小姐可否当一次向导,送我一段?”祁凤煊看向顾云歌,脸上的神情再正经不过。
顾云歌不想再被迟玉纠缠下次,此刻脱身再好不过,当即点头道:“自是没问题,祁公子这边请。”
说着就带祁凤煊往前走去,压根不理会后面的迟玉。
迟玉看顾云歌头也不会得走,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今日还没有问出一个结果呢。
难道说胖丫头真的不喜欢他,一点儿都不喜欢吗?
迟玉心里很是难受,垂头丧气的走在后面。
其实有比他更不爽的人,那便是祁凤煊了。
自打他来找顾云歌被看见后,祁凤煊就一次都没来过,今日明阳侯老夫人大寿,本来可以找个名正言顺的借口来寻她,他昨晚乐了一宿没睡踏实。
今天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扎眼,还特意不敢来得太早,哪知道竟然被迟玉抢了先,还在那边拦着顾云歌巴拉巴拉说个没完。
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这是他的丫头,又不是迟玉的,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懂不懂!
祁凤煊心里不舒坦,见迟玉心不在焉,便走到顾云歌身边咬牙切齿的说了句:“今日之事不算完,你等着!”
说罢还凶巴巴的瞪了顾云歌一眼。
顾云歌心情本来是极差的,可见祁凤煊这样,差点笑出声来。
于是也学他的样子,将声音压低很低很低的回了一句:“今夜我院子里必然是放满了捕兽夹,要是有小贼想溜进来,我可是不会放的。”
说罢退后两步跟祁凤煊拉开距离,可是眼神中满是得意。
她从今儿就是躲着不见他,瞧他跟谁计较去,还说什么“今日之事不算完”,她连个计较的开头都不给他!
祁凤煊被她弄得好气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