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顾云歌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感受着上方视线的压力，不敢抬头。
许久，听见了一个苍老而不屑的声音：“哀家还以为能救了皇帝的人，至少也是个有胆识的，没想到竟这般胆小窝囊，连头都不敢抬。”
顾云歌心里翻了个白眼，心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太后是个护短的，顾云歌与嘉柔长公主的恩怨，太后也是清楚的，而且明明白白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不喜欢顾云歌，否则哪儿能在顾云歌救驾之后都不宣她见上一面？
今日太后本就是有意为难，顾云歌表现的内向，太后会说她胆小，可若是外向了，指不定又要说她没规矩。
太后从上方看着顾云歌，见她一直低着头，不耐烦的道：“把头抬起来！”
“……是。”顾云歌低声应道，微微抬起头来，惴惴不安的看向太后。
太后今年六十有余，从去年开始便一直在病中，气色不太好，干老的皮肤像是树皮一样贴在脸上，衬得更为阴沉。
她年轻的时候应该是有几分姿色的，依稀能从面上看出嘉柔长公主的轮廓，可惜周身的气势太强势，只让人感觉是个尖刻的老太太。
顾云歌看在太后的时候，太后也在打量她。
半大的女娃，眼睛里分明藏着对自己的恐惧和敬畏。
就是个毛丫头，没什么不同寻常的，这也能将嘉柔气到？
看来这些年养尊处优的日子，是让嘉柔娇贵了。
这般想的太后心里忽然舒服了很多，拖长声音道：“昨日皇后为何罚了你堂姐，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来。”
不知是忘了还是怎的，太后开口的时候并没有让顾云歌起身，顾云歌也只能跪着回话。
她将昨日的事情跟太后叙述了一遍，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偏帮一方。
“……就这样，魏王带着魏王妃离开了，皇上便让臣女回去，其后的事儿臣女就不知道了。”
顾云歌尽量忽视膝盖上的疼痛，语气平稳的说道。
太后冷哼一声：“你那堂姐真是胆大包天，竟然连皇后都敢顶撞，可见你们明阳侯府的教养如何。改日让她来哀家这里，哀家亲自教她如何敬上！”
顾云歌心里再翻了个白眼。
好好好，你去找顾云华好吗，你们相爱相杀，想怎么调教都行，只是能不能别迁怒她这个局外人？
膝盖都要没知觉了。
太后兴许是见顾云歌低着头太乖顺，也没了折腾她的心思，不耐烦的一挥手：“行了，你回去吧。”
顾云歌应了一声，站起身退后两个，刚要转身又被太后喊住：“等等——”太后坐起身子，斜睨了顾云歌一眼，“你之前做过的那些丢脸事，你自己也知道，哀家就不说出来脏自己的嘴了。”
”你只需记得以后离阿玉远些，莫要因为你败坏他的名声，做人啊，一定要谨记自己的身份，莫要意图攀附你攀不起的，再让哀家知道你行为不检点，便代明阳侯府管教你！”
顾云歌心里忽然升起怒火，立刻假装害怕的低头，掩盖因怒气而灼亮的眼睛。
这太后……真是嘴欠！
还说什么记得自己的身份，若论身份，太后自己当年就是个不得宠的小宫妃，要不是运气好，哪儿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
顾云歌深吸两口气，开口时已将情绪藏的滴水不漏：“是，臣女知道了，多谢太后娘娘教诲。”
她说话时，有明亮的光线打在她的面颊上，衬得少女光洁的肌肤有几分柔光，配上她精致的五官，便有了让人挪不开目光的错觉。
太后眯了眯眼。
方才这顾云歌一直低着头，偶尔抬起面容时，也是唯唯诺诺的模样，太后便一直没注意，面前这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竟有如此盛容。
她才十三岁，不经意间已露出如此风情，再长大些岂不就是个红颜祸水。
太后忽然明白了嘉柔为何总要针对顾云歌，不说旁的，就凭着这张脸，只要顾云歌想巴上迟玉，那小子便逃不脱。
思及此处，太后眼睛里的光忽然凌厉：“来人，给我掌她的嘴，教教她规矩！”
什么！
顾云歌这下是真的惊到了，惊愕的瞪大眼，不知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惹得太后忽然抽风。
她再聪明也想不到，太后凭着她一个不经意的神色就联想到了嘉柔长公主和迟玉，想为自己的女儿出口气。
太后前半生极尽小心，夹起尾巴做人，导致后来性子格外跋扈。
仔细说来，嘉柔长公主的性格就是像了太后，想到什么便要做什么，才不管旁人的想法。
“太后娘娘！”顾云歌急忙想要开口，却发现一个膀大腰圆、凶神恶煞的老嬷嬷已经走到了她跟前，高高扬起手来，不等顾云歌说话，一个耳光就打在了她左脸颊上。
顾云歌的耳朵“嗡”的一声，几乎听不见声音。
嬷嬷没给她喘息的机会，又是一耳光打在了顾云歌的右脸颊。
顾云歌压下喉咙里涌出来的腥气。
这掌嘴是宫里常见的刑法，那嬷嬷都是受过训练的，不同于普通人扇巴掌，听着耳光脆响其实没几分力气，宫中的嬷嬷们几巴掌下去将人打晕的都有。
之前还有个宫妃挨了十下就掉了颗牙。
耳光一下接着一下，那钝痛声听得人头皮发麻，站在门外都听得清清楚楚，就像是此刻的晴雪，笔直的站在门外，听着那耳光声，眼中闪动不知名的光。
待两声耳光声过后，晴雪才不紧不慢的走上前，对外面的宫人道：“我要求见太后娘娘。”
那宫人自然是认识她的，立刻跑进去禀告了。
顾云歌已经挨了四巴掌了。
当第三个耳光打完，她的眼角似乎看见宫人走进来，走到太后耳边说了两句话，可没等她看见，第四个耳光就扇了过来。
顿时，顾云歌眼前发黑，再支撑不住，顺着力道摔在地上。
她此刻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唯一能听到的响动，就是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一下下在她耳边无限放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