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排场倒是三房从来没有享受过的，回想去年，两边分家时，老夫人让他们连夜收拾铺盖走人，要不是顾云歌有先见之明的催着林氏买好院子，当晚可不就要睡大街了。
在人前，顾三爷有再多的不满也要收起来，走到老太爷身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父亲。”
这声父亲恭谨守礼又格外疏离，再也没有之前的孺慕之情。
老太爷眼睛一闪，连忙将顾三爷拉起来，眼中泛起泪花：“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们先进去说话。”
说着亲自拉过顾三爷的手，走在最前面，顾三爷挣脱不得，也只能跟着走。
其余众人的反应也不一样。
顾大爷夫妇脸上明显闪过不甘和嫉恨，却很快掩盖了下去，顾二爷夫妇则是一脸麻木。
如今顾家赦免了罪责，可他们唯一的儿子在外面生死未卜，不知人在何处，是死是活，对他二人来说生活全然瞧不见希望。
顾云歌见状，悄悄走了过去，到许氏身边拉住她的袖子，有意落后几步。
许氏看见是她有些惊讶，眼中也恢复了些神采，露出个浅笑来：“这么久没见，六丫头没事，这可太好了。”她宣了句佛号，“阿弥陀佛。”
顾云歌凑过去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道：“二伯母，二哥也没事，我见过他。”
许氏瞬间激动，差点喊出声，被顾云歌捂住嘴。
“嘘——”她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长话短说，“二哥与凉州大营的秦将军早年交好，出事之后就离开军营去投奔他，我过年的时候在那里见过他，有秦将军照拂，二哥很平安，不过还是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在此之前二伯母还是当做不知道的好。”
顾云枫还与她们不同。
皇帝派人捉拿他的时候，他是从军营里逃出去的，仔细说来有逃兵之嫌，以如今皇帝对明阳侯府那暧昧的态度，还不知要如何处置顾云枫。
所以叶疏寒给他的去信中也劝他再忍耐些时日，等京城局势明朗了再考虑是否回来。
顾云枫也答应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没有骗伯母吧？”许氏颤着声音问道，眼底全是泪花。
“都是真的。”顾云歌一脸正色的说道。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许氏泪珠落下，脸上却如释重负，“枫儿没事，真的太好了……”
顾云歌也欣慰的笑了。
两人正说着话，那边插进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哟，六丫头这是跟二弟妹说什么呢，瞧弟妹哭的。”
一时间众人的视线都望了过来。
许氏擦干净眼泪，平复下心绪说道：“就是看见六丫头平安，太高兴了，一时没有忍住，让大嫂看笑话了。”
赵氏不阴不阳的说道：“二弟妹这话说的，以前也不见你怎么关心六丫头，如何现在就这么上心了？”
这是在讥讽许氏想要抱三房大腿。
许氏懒得理她，拍了拍顾云歌的肩膀走到顾二爷旁边，寻了个机会低声说了两句。
顾二爷的眼睛顿时大亮，也朝顾云歌看来，见顾云歌微微点头，他心里的石头落在地上，长长舒一口气。
平安就好，只要平安，就还有相见之期！
那边赵氏看见二房和三房的互动，心里很不舒服，连忙挤到林氏身边，一脸热烈的笑容：“咱们一南一北的走，可是有许久没见到三弟妹了。”
林氏身子一抖，是拼了命的才挤出个笑来：“是许久了。”
可她一点都不想再看见赵氏这张脸。
“此次获罪，说来你我妯娌也是同病相怜。”赵氏想要将两人拉在同一战线上，“你没了郴哥儿，我失了莘姐儿，都是可怜人。”
为保安全，顾云莘也暂时没露面，对于顾家人来说，她被魏王府赶出去后就不知所踪。
赵氏不提顾云莘还好，提及她，就让林氏想到这女人当初是多无情，为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把庶女送去魏王府当个侍妾，而在明阳侯府倒台后，顾云华甚至连个安身之所都不肯给自己妹妹，非要逼死她才行。
“这话就不对了。”林氏嘴角下压，“郴哥儿是得了病去的，我虽不见得多喜欢他，却也不愿看到这一幕，但莘姐儿，似乎是被魏王妃赶出去的吧？”
赵氏没想到她说的如此直白，被噎了一下，只能讪讪赔笑。
不管心里多怨恨林氏，也不敢表露出来，只能硬生生的转了话题。
赵氏说着说着，就绕到了重点上：“……今次咱们的爵位没了，这侯府不久后会被收走，到时候这一大家子人住那儿呢？”
说着拿眼偷偷去看林氏。
朝廷有规定，当年封爵的时候，府邸是随着爵位走的，要是爵位没了，府邸当然也要还给朝廷。
当初说是分家，其实也就是把三房赶了出去，大房而二房都还住在这里，连带这下人还这么些人，一时半刻去哪儿找这么大的屋子。
这次获罪，侯府的银钱尽数被抄，如今只还回来了一部分，剩下的难以追究，赵氏手头的银子是真不够买大院子，所以这是暗示林氏借钱来了。
林氏听懂了，却不接话，只眼观鼻鼻观心的往前走。
赵氏心里暗骂一声，还是将话挑明了：“弟妹，我们想在收府之前买个院子，你看能不能借些银子周转下？”
这银子是要林氏出的，但将来会不会还就两说了。
林氏面容不动：“大嫂，这要是之前我就借了，只是现在我与你的情况差不多，陛下天威震怒，我们也连带着受罪，一趟流放下来哪里还有多余的银钱？实在是有心无力了。”
这话说得就是在推诿。
不说旁的，林氏娘家那么有钱，她要是真的缺钱了，问林大爷开口，对方还能不给了？
就是不想出钱罢了。
赵氏忍了不快，暂且放下这个话题。
老太爷没有回头，却将这些对话都听在耳朵里，对三房的想法有了个数，面上不露分毫。
“这次你母亲不来，是因为中了风躺在床上，起不了身。”顾老太爷叹息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