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凤煊霍然转过头，斗笠下的双眼满是警惕，却发现了个意料之外的人。
乔筝拽着他的胳膊，示意他往后走，祁凤煊不肯，她低声道：“这里这么多人，你再纠缠下去，只会被识破身份，到时候你要如何逃出大齐？你跟我来，我有话说。”
祁凤煊犹豫了下，转头看了眼那顶花轿，低头跟随乔筝走到了个没人的地方。
“我要带她离开。”两人站定后，祁凤煊开诚布公道，“你拦不住我。”
“你带她离开，准备去哪儿？”乔筝挑眉问道，“你自己都是北周驸马，你将她带去北周做妾？”
她问的犀利又直白，让祁凤煊眉头皱起，嘴唇僵硬的抿成一条直线：“我不会委屈她的。”
如今齐景帝身体已经不好，不出两年，他的仇定然能报，到时候他就会带她离开。
北周，南齐，再也不关他们的事。
祁凤煊没有将这话说清楚，但乔筝却明白了，冷冷道：“你连个安稳的生活都给不了她，还想带她走，不觉得自己太自私了吗？”
祁凤煊闭上眼睛。
是，他很自私，自私到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
可他就是不能放手。
乔筝见状，忽然说道：“有件事，你一直不知道吧。两年前的中秋节，她受赏赐准许入宫参加中秋宴，结果当天皇宫出现了刺客，你可还记得？”
他当然记得。
当时顾云歌名声不好，两人的感情不能放在明面上说，他假装断袖拖住家里，实际上也在想办法。
就因为那次中秋宴上顾云歌冲出去替皇帝挡了刀，最终被封为东陵郡主，名声才开始转好，祁家人开始接受她。
“其实那天她是故意去给皇帝挡刀的。”乔筝叹了口气，“在刺客出手前，她就已经发现了端倪，却没有出声制止，知道刺客扬刀朝着皇上刺去，她才冲过去挡了那一刀。”
祁凤煊惊得瞪大眼，下意识的问道：“为何？”
脱口而出的同时，心里却有了个猜测。
“她说，依着她的名声永远不可能与你在一起，等着那刺客出手，她再飞身去挡，这样就是切切实实的救驾之功，足以洗干净她的名声。”乔筝看向祁凤煊，“她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就为了换个与你在一起的可能。”
祁凤煊心绪翻涌。
他从不知道这段往事，以为顾云歌救驾只是意外，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内情！
乔筝说的对，顾云歌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换了个与他在一起的可能……那他呢？
他为了报仇，辜负了对她的承诺，娶了别人，弃了她。
祁凤煊退后半步，将脸埋在颤抖的掌心中。
乔筝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祁凤煊，她曾经，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但那只是曾经了。”
“当初她有多喜欢你，现在便多喜欢瑾王，她曾为了与你在一起，将生死置之度外，这次为了能嫁给瑾王，也可以拼尽一切。”
“她已经放下你了。”
“是你负了她，你为了自己的私欲伤害过她一次，现在又准备伤害第二次？”
乔筝的话，每个字都像是一把刀，在祁凤煊的心口剜下一块来。
他沙哑着声音问道：“这话，是她让你来说的，对吗？”
当年顾云歌没有说出此事，如今乔筝又怎么会擅自做主，将这事儿告知他？
定是顾云歌的意思。
乔筝也没有遮掩，点头道：“是。”
那天顾云歌给她的信中，就是拜托她这么做。
祁凤煊听到这个答案，真真是心如刀绞。
她是真的不爱了啊，以前可以为了不让他心存愧疚，而瞒了这么久，独自承担一切；
如今也可以毫不犹豫的将真相掀开，以此来逼他放手。
是的，逼他放手。
知道了这些，他必定心生愧疚，再无法一意孤行。
顾云歌就是这样一个至情至性，又薄凉如此的人。
乔筝看着祁凤煊浑身颤抖如斯，还有一滴泪水，顺着他的指缝落了出来。
乔筝默然的转过身去，假装没有看到。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祁凤煊嘶哑的声音：“好，我成全她。”
乔筝没有转身，也没有说话。
后面再没有声响，她转头望去，已经没有了祁凤煊的身影。
另外一边，迎亲的队伍也走远了，只留下还在津津乐道的世人。
……
轿子在瑾王府落地后，按照规矩，叶疏寒上前踢轿，随后顾云歌就看见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进来。
正如曾经她被血莲教的人挟持的那天，挂在马背上已经绝望，他却如天神骤降，朝她伸出手来。
顾云歌看着这只手有些恍惚，直到一个低低的声音隔着轿帘传来：“歌儿？”
平素温淡如玉的音色，透着罕见的紧张。
他居然也会紧张？
顾云歌嘴角翘起，伸手握住他的手，从此命运相合，死生不离。
感受到手心的温度，叶疏寒唇角敲了起来，终于放下心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出花轿。
宽大的喜袍下，两人紧紧的十指相扣。
快到门槛的时候，叶疏寒明显慢了下来，温声道：“前面有火盆，小心些。”
自从婚事将近，顾云歌就被拘在家里再没见过他，此刻听见叶疏寒的声音，心里是极甜的，低低“嗯”了一声。
今日来瑾王府的宾客极多，而且能得了上座的，都是身份显赫之人，这其中也包括皇帝。
因为顾云思改了药方，他这几日的身体又开始不好，咳嗽声不断，饶是如此也不肯离开，一直坐在此处。
对外人说的是，此乃看重瑾王，但实际如何众人心里门清——无非是皇帝不放心叶疏寒，所以来亲自盯着罢了。
尤其是看见瑾王一步步的用双腿走动，皇帝面上虽笑着，眼底的光极冷。
待一对儿新人入厅后，就到了拜堂的时刻。
“一拜天地——”
叶疏寒与顾云歌转身，朝着大门方向叩拜。
“二拜高堂——”
既然皇帝在此，瑾王又已去世，拜天地时的高堂之位，自然就是他了。
“夫妻对拜——”
“礼成——”
随着这一声喜庆的声音，顾云歌心里有了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从这一刻起，她就是大齐的瑾王妃，叶疏寒的妻子，从此以后，两人的名字会被牵绊在一起，谁都无法分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