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枕与顾云华起身。
那边的皇后看见这两人，又急又气，在重臣面前不能失了皇后风度，只能冷眼看着，手指在袖子里捏成拳。
“你已经被朕贬为庶民了，不在家好生反省，为何要进宫？”皇帝居高临下的问道。
梁枕面露羞愧：“草民犯下弥天大罪，得陛下宽恕留下一条性命，每日活在愧疚与自责中，惶惶不可终日，若是平常，再无颜面对陛下。”
他说着，袖子在眼角处摸了摸，真的擦出眼泪来。
不管他是真的忏悔还是装模作样，至少皇帝看在眼睛里，心情略微好了些：“那是何原因？”
“草民今日来，是想向瑾王妃，为死去的妾室小顾氏讨个公道。”梁枕说着转向顾云歌，脸上的神色变得气愤，“瑾王妃为了一己私心，连堂姐都要杀害，着实冷血至极！”
满堂人的表情精彩纷呈。
之前顾老太爷就说过东陵郡主杀害祖母，后来被证实是他杀了老妻，这下前魏王又来说是瑾王妃杀了他妾室？
感情顾云歌每天就是忙着杀人呢？
皇帝同样不相信：“你可要想清楚，诬蔑王妃，一经查证是要掉脑袋的！”
皇帝这是话里有话。
大庭广众之下，梁枕说顾云歌杀人，皇帝要表个态，可他话里的意思，只有‘查证’之后才会掉脑袋，也就是说若是这谎言编的好一些，不会被拆穿，那就另说了。
梁枕也是人精，猜到了皇帝的用意，信心更充足。
他很笃定的说道：“草民曾经纳了顾氏的妹妹为妾，通常府中称呼其为小顾氏，这是去年人尽皆知的事情。”
“去年明阳侯府抄家时，还是东陵郡主的瑾王妃消失了好几个月，草民的妾室小顾氏就是那时候失踪的。”
“我刚开始以为她是遇此大变，难逃心结，所以偷偷离开去了个没人的地方，就也没派人找她，不久前才晓得，当初是瑾王妃将她骗了出去，威胁利诱不成，就杀了她！”
梁枕说的慷慨又哀恸，看向顾云歌的目光中是敢怒不敢言，心里的算盘打的贼响。
明阳侯府平反后，顾云歌回到京城，对那几个月的经历闭口不谈，除了家中至亲，没人晓得她那几个月去了哪里。
这也是情理之中，作为朝廷钦犯，顾云歌当时想要躲藏起来，就一定要做一些法理之外的事儿，或者求助一些见不得光的人，否则她一个弱质女流，哪有这个本事在朝廷的搜捕下逃脱出去，躲藏几个月不被发现？
众人都明白这一点，所以皇帝给明阳侯府平反后，对此没有深究，梁枕等人也断定顾云歌肯定不敢将那段经历说出来。
所以他们就可尽情污蔑，他说她在京城，那她就肯定在京城，他说她见过顾云莘，那她肯定就见过顾云莘。
否则谁能给你作证？
皇帝看向顾云歌：“瑾王妃怎么说？”
“一派胡言。”顾云歌嘴角一挑，似笑非笑，“按照我大齐的律法，民告官，可是要先滚个钉板的，不知眼下这要怎么说？”
叶疏寒心里好笑。
真是个瑕疵必报的性子。
就算自己这边已经有了准备，打算借此机会一举收拾了梁枕和四皇子等人，她抓住点机会还是要让这人吃苦头。
皇帝都愣了下，反应过来后发现是这么个情况，视线瞟向梁枕：“论理的确如此……”
“父皇，依儿臣看来，此行不妥。”四皇子站起身，正声说道，“即便褫夺了封号，他也是我宗室之人，若论血脉依旧在瑾王妃之上，此事不同于寻常的‘民告官’，也无需先行此事。”
皇帝立刻点头：“正是如此。”
四皇子看向顾云歌：“瑾王妃不去为自己辩解，却顾左右而言他，可是被说中了？”
顾云歌表情淡淡：“清者自清，我从来没有做过他指责的那些事，又何必惊慌？倒是四皇子咄咄逼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在指责我杀人呢。”
自从成为瑾王妃后，有了足够的身份压低，顾云歌语气锋利不少，无论是面对太后、嘉柔长公主还是四皇子，言语交锋上都极少相让。
关键时刻，梁枕又将话题接了过来：“瑾王妃还是先回答我，你可承认杀了我妾室？”
“不认。”顾云歌挑眉，“除非你能让三姐站在大家面前，说是我杀了她，否则说什么我都不认。”
真是可笑，死人怎么还能站在这里作证呢？
梁枕心中不屑，觉得顾云歌自乱阵脚，口中乘胜追击：“我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却找来了小顾氏的奶娘，她当日亲眼看见你杀了自己的堂姐，还威胁于她。”
“所以那奶娘才隐瞒了这么久，直到几日前良心受不住了，才与内子说出此事！”
梁枕说着，就让太监将外面等候的奶娘带了上来。
她说的与梁枕说得一样，就是在细节上丰富了下。
据她说，有一天顾云莘收到了顾云歌的来信，请她出去叙话，顾云莘为人善良就去了。
见面之后，顾云歌要求顾云莘帮自己寻一个藏身的地方，再给她些银子，顾云莘做不到，两人就争执起来，后来顾云歌失手杀了自己堂姐。
连细节都编得很到位。
“我家主子也不容易啊！”奶娘哭着，恨恨的看向顾云歌，“当时你是戴罪之身，她怎么可以帮着你隐瞒身份，那是欺君啊，可你竟为此杀了她！”
“你当日虽威胁我，可却忘了自己丢在那里的一对儿耳坠子，我在你走后捡了来，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为我可怜的小姐讨个公道！这耳坠子就是证据！”
奶娘说罢大哭，顾云歌嘴角一抽，差点笑出来。
顾云莘这位奶娘，是赵氏指派的，平时都听赵氏和顾云华的，顾云莘被赶出魏王府，也是她得了顾云华的命令动的手。
如今倒打一耙的功夫真厉害。
不过顾云歌真没想到他们能弄到自己的耳坠，当初抄家，她的东西丢了许多，后来也懒得一一找回来，他们应该是那会儿钻了空子，眼下用此物对付她。
顾云歌闭口不言的样子在有些人看来，就是哑口无言的表现。
四皇子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幕，相当满意。
就是这样，今日一闹，不说能否坐实顾云歌杀人的罪名的，但她顶着这污名，再难掀起风浪。
更重要的是，在这个过程中叶疏寒都一言不发，看样子是对这个“瑾王妃”放弃了。
这样也对，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顾云歌出了这等事，叶疏寒定也会怕连累己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