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心里掀起多少风浪，面上就有多噤若寒蝉，偌大的大殿中愣是连呼吸声都听不到，掉针可闻。
皇帝看着乔筝，眼中精光涌动，声音中威压骤强：“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有人给朕下毒！”
说着拍了桌子一下，猛地站起身来。
他怒气攻心，登时脚下站不稳，要不是旁边的张公公着，差点摔倒在地。
皇帝心里如一盆冷水浇下。
这大半年里，他的状态每况愈下，经常感到头晕，身体也变得多病。
他才四十多岁，虽不能说年富力强，却也到不了如此地步。
谁能想到，竟然是有人给他下了毒！
“啪！”皇帝拿起旁边的杯盏，狠狠的掷在地上。
这一声龙威之下，大殿之上的人都跪了下来。
皇帝带着怒火逐个扫过大殿之上的人，声音中是凛然的杀气：“这毒，是怎么来的？”
乔筝倒是淡定：“这民女便不知道了，陛下每日入口的东西，都有可能被下毒。”
“那就一样样的查。”皇帝语气森然道，“今日必要查出个结果。”
查出个结果，然后他要将那人碎尸万段！
……
东太后的宫中。
比起远处太极殿里的喧闹，这里要冷清的多。
东太后一边修剪花枝，一边与叶明昭说着话，芳嬷嬷从门外走了进来，低声说起了前面发生的事儿。
听着芳嬷嬷的回禀，东太后笑了笑，剪断盆栽中的花枝，将剪刀放在一旁，不急不缓的问道：“如此说来，四皇子想要陷害顾云歌，又失败了？”
“是。”芳嬷嬷忍不住叹道，“可惜了。”
如今顾云歌已经成为瑾王妃，只要她被抓住错处，叶疏寒也同样要倒霉。
“没什么可惜的，若是连四皇子都能轻易收拾了顾云歌，叶疏寒也看不上她了。”东太后曼声说道。
听见她话语中对叶疏寒的抬举，叶明昭眉头一皱：“叶疏寒也就是运气好，得了个瑾王之位，利用这身份的资源才给咱们带来那么多麻烦，除此之外也没什么了不起。”
语气中满是不服。
东太后知道自己儿子的心结，温声劝道：“昭儿，你别小看叶疏寒，能走到这一步，他是极厉害的，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正视他。”看着叶明昭不服气，她又补充了句，“就算叶疏寒天赋异禀，那又如何，只要最后的胜利者是你，千百年后又有谁记得他？”
叶明昭抿了抿唇，勉强应了一声。
忽然，叶明昭想起了一个假设，有些好奇的问道：“娘，你说若今日四皇子成功陷害了顾云歌，叶疏寒被连累着有了性命之忧，父王会出手救他吗？”
东太后嘴角笑容微敛。
叶明昭本是随口一问，见她不开心就打算换个话题，便东太后笃定的回答道：“不会，你父王不会出手救他。”
这答案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当年你太小，有些事情记不得了吧。”东太后说起往事来，“当初先帝身子不好，大限将至，你父王猜到先帝在临死之前会孤注一掷的铲除他，为新皇铺平道路。”
“所以他先下手为强，在前线制造假象，假装兵败假死，从此脱离了瑾王叶怀英的身份。”
“他算准了，先帝对瑾王府存了这么多年的怒气，一定会在他死后发泄出来，所以提前打点好，让大臣给先帝进言，派你去北周为质。”
“如此一来，你们父子俩可以脱离京城的危险，没了‘瑾王’身份的束缚，他可以一边发展血莲教，一边在外照顾你。”
这计谋是极成功的。
血莲教这些年发展迅速，就是因为他用“叶怀南”的身份从中调控，而叶明昭在北周多年安然无恙，也是他在旁保护。
叶明昭不解：“可是这关叶疏寒何时？从事上如何能看出，父王不会管叶疏寒？”
东太后叹了口气：“傻孩子，新帝继位后自然会对瑾王府多加打压，叶疏寒从你父亲那儿继承了瑾王之位，自然也继承了皇帝的警惕，他在京城的这么多年，说得上步履维艰，也同样是危险的。”
“光我知道的，先帝和皇帝在叶疏寒的药中动了许多手脚，这些年明枪暗箭无数，他能活下来当真了不得。”
“想想看，你父王明知道叶疏寒会面对这一切，却还是为了保全你我，将他推上了那个位置，又怎么会再管他的死活？”
叶明昭想了想，的确是这个理。
“娘说的是，父王对您委实是真情实意。”叶明昭感叹道，“相较而言，袁氏努力的一辈子，也没得到他的垂帘。”
相比于东太后，叶明昭对袁氏的感情还是有些复杂的。
他小的时候，一直以为袁氏是亲娘，而袁氏也将他当做心肝疼爱。
可惜，所有的感激，都在袁氏知道真相后想掐死他时戛然而止。
就算是这么多年过去，叶明昭闭上眼睛还能回想起那双绝望又疯狂的眼睛，将他从梦中吓醒。
他理解袁氏的疯狂和恨意，那女子遭受的是世间最痛的伤害，不然她最终也不会用碎瓷片将自己生生割了上百下，用这样惨烈的方式自尽。
东太后听见这两个字，面上冷淡：“休要再提她，那女人是自己找死！当日你父王算的好好的，她什么都不懂的非要来插一脚，甚至还去找先帝，想让叶疏寒代替你去北周为质，真是个蠢透了的女人！”
袁氏的本意是不想让叶明昭去北周受苦，但阴差阳错的差点儿坏了他们的大事。
东太后盛怒之下，寻了个机会告诉了袁氏真相，只是没想到袁氏会做出如此决绝的举动，险些杀了叶明昭。
叶明昭不愿多说袁氏的坏话，便沉默了下。
东太后见状心里更生气。
不管她怎么安慰自己，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袁氏这个已经死去的女人，在叶怀英和叶明昭心里，都占据一个角落。
那是个很小的角落，甚至算不上爱，只是让他们在想到她是有些叹息跟悲悯，可东太后依旧感到愤恨。
她是个聪明女人，自然不会将这愤怒在自己儿子面前表现出来。
“不说她了。”东太后浅笑着转移话题，“我前些日子搜罗了些闺秀的画像，都是如今你适合娶妻的人选，正好今儿有空，你与我一起看看，看中了哪个，过段时间寻个机会让皇帝给你赐婚。”
叶明昭笑道：“娘亲看中的都是好的，儿子没意见，您与父王看着合适就成。”
反正这妻子也就是个身份，将来他成就大业，要什么女人都有，所以美丑、性格都不在意，只要父母觉得好就行。
东太后笑着说了他两句，带叶明昭去看内室看画册了。
……
大殿之上，气氛还是剑拔弩张的。
这饭是吃不成了，灯也看不出了，所有人都沉默着坐回位置上，看着太监们将皇帝日常饮食所用的东西一件件的端上来，再由乔筝和太医们逐个查验过去。
皇帝冷眼在旁边看着，脸上是随时要爆发的杀气。
在场人都被这气势震慑着，都正襟危坐着，没人敢动。
“累吗？”叶疏寒低声旁边的顾云歌。
“不累。”她趁人不注意，抬头对他笑了下，“你可要记得答应我的，等下结束了，要带我去夜市里看花灯。”
他应了下来：“好。”
顾云歌开心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