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娇猛地抬头，眼底是看见救星的激动。
冯姨娘踏着碎步快速走了进来，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顾云娇就很快收回目光，恭敬行妾礼：“妾身见过老爷，见过夫人。”
冯姨娘应该也是一早听见消息就跑来的，连妆容都没打理，整个人比平时憔悴几分。
顾三爷眉头皱了下：“我们有要事商议，你先回去吧。”
他也不傻，这妾室早不了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不就是瞅准了来求情的吗？
“老爷！”冯姨娘哀切的喊了一声，立刻跪了下来，“五小姐犯了错，您教训她便是，她一定会改的，能否别……”
“放肆！”林氏打断冯姨娘，语气含怒，“你知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五丫头是你生的，她犯下这等错事，你身为姨娘本就难逃干系，怎么还有脸求情？！”
冯姨娘平日处处给她添堵，两人本就不对付，现在顾云娇胆子竟然大到公然谋害嫡女，是可忍孰不可忍！
此事的确顾云娇理亏，冯姨娘立刻缩了缩身子，不敢再开口。
倒是顾云歌拽了拽林氏的袖子：“娘，既然姨娘有话，你不妨让她说完。”说罢转向林氏的丫鬟扬琴，“还愣着做什么，地上那么冷，去将姨娘扶起来啊。”
顾云歌这话说完，旁人倒是还好，冯姨娘心头一跳，下意识的抬头看向顾云歌，正好对上那双看不到底的眸子。
不可能的，此事她自己也是两天前刚刚发现，六小姐又从何而知？
这么想着，冯姨娘镇定不少，在扬琴的搀扶下起身，赶忙给顾云歌道谢。
林氏则在顾三爷看不见的地方，悄悄瞪了自己女儿一下。
顾云歌知道娘亲心中意难平，最近冯姨娘越发脱跳，她娘早就恨得牙痒。
可今天，绝不是惩治冯姨娘的好时机，一不小心还会引火烧身。
等到冯姨娘起身，顾三爷大手一挥：“行了，五丫头的事情我主意已定，你莫要开口了，送她回去也是为了她好，等她反思够了，我自会接她回来。”
顾云娇一听这话，擦了把眼泪急忙喊道：“爹爹，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送我走！”
她这般慌乱无措的样子落在顾榑舟眼中更是厌烦，给外面的下人示意，让他们将顾云娇拉下去。
“老爷！五小姐！”
冯姨娘喊了一声想要阻止，却不知为何忽然扶住额头，身子一歪倒在了自己的丫鬟身上昏了过去。
“姨娘！姨娘你怎么了！”
冯姨娘昏倒的突然，屋子里顿时乱作一团，众人七手八脚的去扶，只有顾云歌站在原地，露出个看戏般的笑容。
来了。
林氏也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心道这冯姨娘就是会演戏，可她以为装昏过去，就能替顾云娇挡去这一劫？
做梦！
正自想着，就听顾云歌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娘，冯姨娘昏过去了，你去跟爹爹建议，请府医来吧。”
“歌儿！”林氏这声音几乎是从后牙槽磨出来，不明白女儿今儿到底怎么了。
“信我的。”顾云歌眨了眨眼睛，“快嘛。”
林氏一肚子疑惑和郁闷，但自家女儿这么说了，只能深吸一口气收起脸上的不满，找人将府医请来。
顾三爷自是没有异议。
府医听了传信儿，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提着药箱立刻跑了来，看见昏过去的冯姨娘脸色一变，赶忙冲上去给她诊脉，过了片刻，脸上的乌云却渐渐散开。
“三爷。”半刻钟后，府医收回手，笑着起身给顾榑舟贺喜道，“恭喜三爷，姨娘这是有孕了啊！”
什么！
屋子里的人都被这消息惊住。
顾榑舟愣了一下，慢慢转向冯姨娘，面色也从震惊到喜悦，最后大笑了出来。
“好好好！”一连说了三个好，可见他心中的喜悦。
他已近中年，自从七年前幼子顾云郴出生后，家中多年都再没有喜事传来，今儿冯姨娘忽然有孕，证明他宝刀不老，自然是极开心的。
相比之下，林氏的脸就不那么好看，不过惊讶过后，还是收起面上的神色，一脸与有荣焉的跟顾榑舟道喜，没有给人留下话柄。
就在此时，冯姨娘悠悠转醒。
“老爷？”她迷惘的看了看顾三爷，又看了下旁边的府医，“妾身怎么了？”
“月娘，你有身孕了！”顾三爷笑着说道，“方才你是太着急了才会晕过去，不过还好没有动胎气。”
冯姨娘闻言“惊讶”的睁大眼，过了好一会儿才接受这个事实。
顾三爷摸了摸胡子，安排道：“你这段时间就安心养胎吧，想要什么就跟夫人说。家中多年未有子嗣，你平安将孩子生下就是大功一件！”
冯姨娘应了一声，只片刻就苦了脸，“可是老爷，这腹中的是妾身的骨肉，五小姐也是啊，妾身想着马上就要与她骨肉分离，怎么能安的下心养胎？”
说着就低下头，一脸愁思的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林氏这才知道冯姨娘打的什么主意，气的捏紧帕子。
分明是同样的神情，可得知冯姨娘有孕的顾榑舟却不像方才那般厌烦，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五丫头就暂时不必回青州老家了。”他扫了喜出望外的顾云娇一眼，“你在家中闭门思过，半年内不许出府！”
禁足半年，这惩罚听着严重，但跟送回老家比起来自是不值一提。
冯姨娘的目的终于达到，心满意足的看向林氏，那笑容里，是女人才看得懂的炫耀：“说起来还是要多谢夫人，若非如此，妾身怕是要过些日子才能知道自己有孕呢。”
她几天前得知自己怀孕，本想过段时间用这机会谋求个更大的好处，没想到顾云娇忽然出事，只能提前了。
按照她的设想，林氏越发怒，衬得她越可怜，老爷知道她怀孕的消息后才会迁怒林氏。
冯姨娘这么一说，顾三爷就想到今儿个林氏怒斥冯姨娘的样子，正要开口，就听顾云歌说道：“姨娘说的不错，那会儿你为了给五姐求情跪在地上，是我娘身边的扬琴及时将你扶了起来，而你晕倒之后也是我娘着人去请的府医，姨娘自是要感谢娘亲的。”
顾三爷一想的确是这样，林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斥了冯姨娘几句，但总而言之还是极具主母风度的。
“歌儿说的对，若不是夫人两次体恤，此刻情况未知，既然月娘想跟夫人道一声谢，夫人受着便是。”
噗。
顾云歌听完这话没忍住差点笑出来，而对面冯姨娘的脸色都僵住了。
她说这话的本意是提醒老爷，林氏的刻薄，怎么转眼竟真的要她道谢？
众人都看向冯姨娘，她进退维谷，只得挤出一个笑来：“妾身多谢夫人体恤。”
林氏瞧她这般吃瘪的样，心中的火气也散去些，端起夫人的架势，微微扬起头道：“这是老爷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呢，冯姨娘这些日子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在孩子生下来之前，你自然也是金贵的。”
话里话外的意思，顾三爷，她，未出生的孩子，都是家里的主子，而冯姨娘不过是个负责生育的玩意。
冯姨娘听得脸色铁青，顾榑舟却没注意话中锋机，还连声夸了林氏一通。
冯姨娘目的达到，过了一会儿就回到自己院子，顾榑舟也跟着走了，林氏让下人们散去，屋子里只剩下母女三人时，她才坐在椅子上，眉目间染上愁绪。
“娘。”顾云澜猜出林氏的想法，端了一杯热茶递到她手中，“就算冯姨娘此胎又是个儿子，也动摇不了哥哥嫡长子的位置，你不必忧心。”
林氏闻言苦笑一声：“傻孩子，娘怎么可能不忧心，你也不是没瞧见你爹他今儿那高兴的劲儿，人到中年都偏爱幼子，彼时冯姨娘两子傍身，我这日子只会过的更不舒坦。”
她与顾榑舟夫妻相敬如冰，平日里除了初一十五，他从不来她房里，这冯姨娘的有孕就像是一记耳光狠狠打在她脸上。
顾云澜又劝道：“爹就算是偏爱也改变不了什么，明年初便是会试了，娘盯着哥哥的功课才是正经，何必去管她如何。”
林氏叹了口气：“也只能这么想了，就是可怜我的两个女儿，被那顾云娇如此对待，娘却什么都不能为你怎么做。若非那冯姨娘忽然怀孕，我今日非——”说到此处，忽然看见一旁的顾云歌，“对了，歌儿，你今日是不是知道冯姨娘有孕？”
今儿幸好小女儿提醒，不然冯姨娘自然会拿此当借口，顾三爷偏爱怀孕的妾室，自是一番责怪。
顾云歌不能说上辈子冯姨娘就是这时候有孕的，只得找了个借口：“那天半夏去府外帮我买东西，看见冯姨娘的丫鬟在外面开安胎药，我便猜到了。”
林氏闻言冷哼一声：“她果然不安好心！”
可怜冯姨娘就这样背了一口大黑锅。
林氏今儿一大清早被吵醒，又经历了这么多事，说了一会儿话就乏了，交代两句便让扬琴扶她回去休息，顾云歌也想跟着离开，却被顾云澜拉住。
“歌儿，我想要跟你谈谈。”顾云澜抿了抿唇，说得很坚定。
从昨晚开始，她心里就憋了太多的问题，可惜事情一波接着一波，直到现在才有空隙。
顾云歌点了点头，重新坐回椅子上。
顾云澜似是不知道从何说起，屋子里忽然陷入长久的沉默，过了很长时间，她才抬起头问道：“歌儿，你实话与我说，你在空翠山家庙的那几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