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中的是蛊不是毒，顾云思就算有异世的医术，也无能为力，原本指望着她能吐出什么有用的办法，到头来还是空欢喜一场。
叶疏寒嘴角勾出一丝自嘲的笑来，然后俯下身剧烈的咳嗽，唇角立刻染上血腥气。
待咳嗽止住，他已经不想再给顾云思说半个字，用帕子擦干净嘴角的血迹，转身就要离开。
看着叶疏寒要走，顾云思彻底急了，大喊起来：“等等！叶疏寒，你别走！我可以帮你的！”看着那轮椅半点没有停下，她慌乱又绝望的说道，“我的医术真的很厉害的，我一定可以救你的！我比你身边的那个晴雪厉害的多，她还当药童的时候我就已经自己配药了，你信我！”
顾云思自己都不晓得说了什么，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若让叶疏寒就这么离开，她必死无疑！
她这次是真的被老鼠咬了，要是没有及时救治，很容易死于细菌感染！
所以这段话完全是她绝望中的嘶吼，哪成想叶疏寒真的停了下来。
“你说什么？”他转头看她，眼珠淡漠的没有半点感情。
顾云思赶紧道：“我说我医术精湛，可以救你……”
“有关晴雪的那部分。”叶疏寒打断道，“你怎么知道她？”
见他对晴雪感兴趣，顾云思忙不迭的说道：“她是齐景帝面前得宠的，我当然知道她，就是没想到她是你的人。”
“曾经晴雪在京城的一个铺子当药童，我去买药的时候见过她，所以我的医术真的是在她之上的！”
顾云思牢牢抓住自己会医术这一点，想要借此翻身，叶疏寒的心神却被这段话抓住。
“你为何要去那药铺？”叶疏寒问道。
顾云思讪讪的不敢开口。
“说。”
叶疏寒的语气未变，但有股杀气萦绕其中。
顾云思觉得躲不过了，才慢吞吞的说道：“我……当时是去买些药材，给顾云歌下毒的。”她话锋一转，“我没想过要顾云歌的命，只想通过那些药让她变胖些，别抢了我的风头，我没有伤害她。”
顾云思反复强调着这一点，生怕叶疏寒秋后算账，可她不知，面前这个不露声色的男人，心里已是惊涛骇浪。
脉搏跳动的飞快，他忽然有种荒谬的感觉，那种真相呼之欲出的预感。
顾云思见叶疏寒没什么反应，才大着胆子说道：“我当时去买下了一些药材，回去给六妹喝下之后，她的身体就一日日的发胖了，后来……你也知道了。”
叶疏寒握紧手掌，虎口处青筋毕露，声音平稳如故：“你都买了什么药材？”
“那就是后世的方子！”顾云思连忙道，“我当时配了好几味药材，还看见了一个虫子模样的东西，虽然不认识是什么，但它通体发红，我猜应该是增体热的东西，这类东西很容易催胖的，于是跟掌柜的商量，将那东西作为搭头送给我，回去处理后一并给我六妹服下了。”
给我六妹服下了。
这句话像是魔咒，将大牢中的叶疏寒，也大牢外的顾云歌全部定在那里，一片死寂。
怎么……可能。
他苦苦寻找了那么久的蛊虫，怎么会在她身上呢？
顾云歌不知站了多久，缓缓转过头看向禾姬，低声问道：“有可能吗？”
禾姬用单手掩住嘴唇，向来散漫的脸上，是满满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有可能吗？
禾姬也这样在心里问自己。
顾云思当初拿到的那个，会是叶疏寒苦苦寻觅的母蛊吗？
禾姬很想安慰顾云歌说不可能，但话却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她对蛊虫那么了解，所以在顾云思说出那些话时，有些疑问已经在她脑海中解开了。
叶疏寒身体里是长生蛊的蛊毒，导致身体寒冷难受，可只要顾云歌在他身边，症状就会好很多，极大的缓解他的体冷。
这么明显的线索，从一开始就放在了每个人的眼皮子底下，却从没人想过为什么。
母蛊真的极有可能在顾云歌体内。
“禾姬？”顾云歌追问道，眼睛直直的看向她，“你与我说实话。”
“我不知道。”禾姬有些狼狈的避开顾云歌的眼睛，迟疑半晌才说道，“你体热的程度远超寻常人，古籍中虽然没有服下长生蛊母蛊后的记载，但万物相生相克，子蛊主寒，那母蛊主热是极有可能的……”
越是说到后面声音越小。
过了许久，她抬眼去看顾云歌，却见后者闭上眼睛，嘴角勾起个极淡的笑来，似无奈，也似欣慰。
“你先别胡思乱想！”禾姬连忙说道，“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一切都是猜测，说不定母蛊根本不在你身体中！”
“它在。”顾云歌喃喃说道。
“不一定的！它……”
“它在。”顾云歌睁开眼睛，重复了一遍，语气中是极肯定的。
“从顾云思给我下毒开始，我的身体就不可抑制的胖了起来，期间我娘带我看过许多名医，但没人能瞧出名堂。”顾云歌轻声道，“包括连乔筝都说不出我具体中了什么毒。”
世上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除了母蛊，不做他想。
禾姬张了张嘴，再说不出话来，过了良久才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顾云歌看向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干净极了。
禾姬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道：“你想用自己的命去换小王爷！”
“是。”顾云歌也承认了，“还请成全。”
禾姬都被气笑了：“成全？顾云歌你自己动脑子想想，若是你真的死了，对他而言又是多难以承受的痛！”
“我知道，是我自私了。”顾云歌低下头，笑容静默，“如果这世上只有我跟他，我会选择跟他同生共死，绝不会留一个人在世上，可是我们还有长宁。”
“长宁那么小，不能没有爹又没有娘，所以我想自私这一回。”
知道这个消息后，她的心里忽然松快了。
这么久以来，他要死了的消息像是一块巨石压在她心口，只要想到就不能呼吸。
她太软弱了，不能独自活在没有他的世界。
禾姬听顾云歌如此说，简直心乱如麻，一时都不知如何回应，而面前的顾云歌忽然跪在了她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禾姬立刻去拉顾云歌，后者却不肯起来。
“我从未如此求过任何人。”顾云歌仰起头看向禾姬，唇角是笑的，眼底却有泪光，“今日我求你帮我。”
一滴眼泪顺着她的面颊落下，划过嘴角，一片苦涩。
禾姬素来果决，从不是婆婆妈妈之人，这次却不知如何是好，心里天人交战半天，最终一跺脚：“好，我答应你！”
“多谢。”顾云歌笑了出来，用极低的声音喃喃道，“多谢。”
……
叶疏寒全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听见顾云思说出这一席话时，他如至冰窖。
他是极聪明的人，将前后因果放在一起想了会儿，就几乎能肯定母蛊的确在顾云歌身上。
叶疏寒开口，声音有着微不可查的颤动：“当初你从药铺掌柜的那里买走这些东西时，为什么没有留下记载？”
顾云思只觉得面前之人的气场变得奇怪，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于是回答的更加小心：“我不想留下踪迹，所以与那掌柜的商量好，多给他一些银钱，他不记我的账，将我买的药材分摊的旁人名下……总归就算有人查账，也不会露出我的踪迹。”
她性格谨慎，生怕有朝一日给顾云歌下毒的事情被人翻出来，所以做的不留痕迹，让那掌柜的将所购药材分摊记在别的客人名下，将来旁人就不可能通过这笔账，顺藤摸瓜的找到她。
至于那个蛊虫当时是作为搭头送给她的，掌柜的在记账时便忘了，所以就没有出现在账本上，后来才会被叶疏寒误以为是让身为药童的晴雪服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