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十七岁，吉他，他1
七禾很早便来到学校，关于那些照片，她努力克制自己不再去想，可是一张张chiluo的画面又时时浮现在大脑里，她知道自己跟夕宸基本快完了，她又有什么理由去原谅这一切，可是又突然想到自己也曾被玷污过，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去要求别人原谅。一天下来她内心变得异常纠结，也没心思听下一点课程。
下课后，她很快便跑进卫生间，正想痛快哭一场时范希音兴奋地跑过来拍了下她的肩膀，“七禾，学校来了一个新的音乐老师，长得超级帅，而且还主动担任吉他社的指导老师。”
她是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然而七禾也只淡淡地回了个字，“哦。”
“那老师真的很帅耶，留着一头飘逸的头发，很艺术。”范希音笑着说。
可是七禾依然冷冰冰地回答，“我对这个没兴趣。”
“拜托，你今天怎么啦？有帅哥不看实在是人生一大憾事。”范希音说。
“最近心情不好。”七禾说。
“月经期？不是吧，怎么那么频繁啊。”范希音笑着说。
“去死。”
“呃……走吧，我们去练吉他吧，活动快开始了，而且今天是那个帅哥老师亲自指导。”范希音说。
“不好意思，我今天不去了。”
“真扫兴。”
范希音走后七禾还是流下泪水，所有强忍的痛苦顿时倾泻下来。随后她拧开水龙头，双手接水往脸上抹去，冰冷的自来水刺痛着脸上的每一个神经，每一个痛苦的思绪，七禾知道，也只有在水中才能把自己的眼泪隐藏……
许久，七禾正要离开卫生间时范希音又跑过来找她。
“原来你还在这啊，害我找半天。”范希音说。
“怎么啦？你不是去练吉他了吗？”七禾问。
“那老师说得所有社员都到才教……”
“不是吧？”七禾无奈地说。
“反正你也没事，就过去吧，大家都在等你。”说完范希音拉着七禾的手不断摇着。
“好吧，好吧。我去不行吗，受不了你啦……”
“哈，还是七禾好。话说那个老师真的很帅，长得很像明星。”
七禾轻拍了下他额头，“死丫头，上辈子没见过男人似的。”
走进音乐教室后，七禾自己也吓了一跳。怎么会是他？他来这里到底想干什么，到底烦不烦啊……
“帅哥，社员都到齐了，可以教了吗？”范希音笑着说。
“可以。”那人起身拍了个掌后继续说，“都到齐啦。好了，我先自我介绍下，我的名字很黄很暴力，叫李银建，我还可以告诉你们我有一个很傻很天真的小名，叫小李子。”叶峰风趣说，这名字是来源他宿舍的哥们，每次都拿这个开玩笑。
社员们都哈哈大笑，只有七禾一本正经地坐着，他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他明明就是叶峰吗，好好的明星不当为什么来这个地方当老师，而且还取了一个那么搞笑的名字。
“很多人都说我长得像著名的音乐人叶峰，这怎么可能，他有我可爱吗？”说到这他还甩了下长发，台下一片欢呼声，“其实我卧底很久了，在此我想宣布下，其实，其实……我就是小李飞刀的第两百五十代传人……”
七禾扑哧一笑，亏他想得出，“二百五”……
他自我介绍还真像黄河决堤一样，一发不可收拾，好不容易介绍完了又开始秀吉他，真受不了。正当七禾决定不理他时，吉他声突然想起，仿佛午后醒来的飘过的蝉鸣，带着浓厚的乡土气息在盛夏时节里，渐行渐远渐清晰。
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吉他技术是那么粗糙，仅仅是简单地弹唱，甚至不懂吉他声中所隐匿的另一束阳光，那是榕树下最初的希翼。
叶峰弹完后，七禾笑了笑，情不自禁地鼓起掌。
“哇，能得到这位美女的掌声我真的倍感荣幸，为了表示感谢请允许我为你献上一首自己写的歌曲，我心爱的女神。”
大家以为他是求爱来着，都欢呼着，七禾顿时双颊飞红。
他连忙解释说，“虽然我的名字有点yindang，但是我真的不是色狼，这首歌的歌名叫《我心爱的女神》。”
说完他便拨动琴弦。七禾发觉，虽然他平时不讨自己喜欢，不过当他沉浸音乐中的神情确实也很是迷人，他很喜欢把头稍微偏移45°，长长的发丝便轻轻地盖住一半的脸。他的歌声更是沁人心脾，仿佛冰凉的可乐混着柠檬草味道向田野里飞扬而去。他唱的歌曲是一首忧伤的慢歌，高潮时，他便慢慢闭上眼睛，仿佛只看见薄薄的嘴唇中飘出一朵淡淡的菊花……
七禾发觉他这般如痴如醉的样子很好看，仅仅是静静地看着便可以，仿佛他不再那么讨厌。
下课后范希音很是崇拜地跑到他身边问，“帅哥，你可以不可以偷偷告诉我，你是不是过来卧底的，你是不是叶峰啊？”
没想到他竟笑着回答，“说我像叶峰简直是对我的侮辱啊，他有我可爱吗？”
范希音丧气离开，而他却加快脚步走到七禾身边。
“喜欢那首歌曲吗？这两天写的，专门送给你的，怎么也不说声谢谢。”
七禾抬头盯了他一眼。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也是在白天里如此详细看他的样子。亚热带气候所特有的古铜色的肌肤，散发着成熟男人的味道，长发乱却带有枯草般的艺术气息，脸的轮廓明朗如剪影。
“怎么啦？我的发型很棒吗？”他转头笑着对她说。
七禾连忙回避他的目光，那是一双渔火一般使人痴迷的眼睛，跟夕宸的一样。
“鸟巢似的，给鸟下蛋的能好看吗？”七禾笑着回复。
“不是吧，我这头发留很久的，看在天长地久的份上你好歹夸夸吧。”
“呃，一个大男人留长发，受不了。假如男人是泥做的，女人是水做的，你就是水泥做的……”说完七禾便哈哈大笑。
他倒也没反驳，只是笑着说，“我这次牺牲那么大，你要是再不同意我真的很伤心。”
七禾终于明白他放着音乐人不做非得到这个小学校当音乐老师，正想回复他时突然有一个人从背后拍了七禾一下……
“原来你们认识啊，有什么秘密从实招来。”范希音跳到他们面前说。
“没，他弹得太烂了正接受我批评呢。”七禾笑着说。
他一眼无奈，诺诺地点了点头。
“七禾你真行，这样的帅哥都被你制服了。”范希音笑着说。
七禾也没回答什么便匆匆走开了……
入夜，无数只萤火虫从榕树下窜出，然后跟着回家的单车一路飞往稻田。
七禾回到家中看到桌上依然能放着一碗白菜蛋汤，只是椅子上的夕宸早已不在。他们已经几天没有见面了，其实七禾挣扎了一天便努力让自己原谅夕宸，她总觉得她欠夕宸太多，她会原谅他偶尔的出轨、偶尔的犯错，可是她发现自己办不到，如今她也想等他一句爱的誓言、爱的承诺，让彼此有个相互理解的台阶，可夕宸却一直“闭门不见”。
这段千疮百孔的爱情该如何收场呢？她很是心痛。
七禾再一次没有吃他做的夜宵，简单洗漱后便睡下。
夕宸再一次失眠，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向七禾解释这一切，能说他当时可能喝了迷药，误以为怀中的女子是七禾，以为还是跟上次旅店情况一样，然后两个上床吗？
不能，傻瓜才信他的话，他跟珊玲上床已成了事实。
夕宸恨死自己了，为什么贪图一时快乐而铸成大错，但是他又想了下自己为什么会误以为她是七禾呢？
难道这一切……
漆黑的房间里，他点燃一根蜡烛。
镜子里倒映的是摇曳的烛影，还有那一张虚妄彷徨的容颜，上面有道深深的疤痕，镌刻可那些不顾一切的曾经，还有遥不可及的以后。
他从抽屉里取出美工刀和蓝墨水。
他把美工刀放在蜡烛上烤着。美工刀在火焰上来回晃动时发出细微的声响就像死亡幽灵戴着金属锁链在彼岸花上舞蹈所发出的声音。
来回翻转几次后，他便用刀在左手手腕上刻着，一丝剧痛后红色的血丝突然在白色的嫩肉上冒出。
他忍痛继续刻着。他刻得是一个数字。
少阳数。一个早已开始数字，一个没有结局的数字，一个早已开始却永远等待着结局的数字。
柒。
希翼？奇迹？
字刻得不是很深，血并没有溢出来。借着摇晃的烛光，红色的柒字熠熠闪着。夕宸仿佛明白，在那些从指缝中悄然流逝的流金岁月里，恍然惊觉，原来最坚强的人是来自最伤心的人，这种感觉是何等的悲哀。
夕宸用纸擦干血丝，等血痕凝固后他便把蓝墨水轻轻地抹在上面。
一个人工雕刻的“柒”便诞生了。
像是刺青又不是刺青，它是有生命的，关于成长的残酷和无知的自虐。
自从上次吉他弹唱后，学校内风传吉他社新的指导老师长得很像叶峰，所以这次吉他社培训未开始时，社团活动室内早已挤满了学生，除了抱着吉他的社团成员还有许许多多“慕名而来”的观看者。
叶峰倒也不在乎，反正他现在的名字叫李银建，身份是一个音乐老师。好不容易当一回平常人，他便在台上侃侃而谈，虽然是跟音乐不着边，但似乎又说得那么透彻，简直就是阅尽人间冷暖。
“我告诉你们，这个世界原本是不公平的，好比人总会死，死了成了鬼，凭什么他们那么会投胎呢？”他头头是道地说，下面的学生也听得哈哈大笑，于是他继续说，“其实别以为学校很纯洁，呆着就可以不出去，这是逃避现实。其实上大学就跟逛妓院一个道理，花钱进去享受一阵子，等没钱了再被扫地出门，出来后才明白文凭只是身上仅有的遮羞布。”说到这叶峰仿佛回到了愤青时代，“李银建”的身份让他轻松道出他艰难的成长，而此时下面的学生都弹起吉他助兴着。
“后来等到了社会我彻底明白了大学生多得可以清仓大甩卖，毕业意味着失业，兴许参军可以逃避一阵子，回来后过的生活无非是十二个字娶非处女，买二手车，住贫民窟。”
“那帅哥老师你是怎么过来的？”范希音问。
“他就是属于会投胎型的。”七禾抢在他前头回答。
在场的同学都笑了，叶峰也无奈地笑了笑，接着他又说，“我看起来虽然跟大珠宝集团的少爷一样，其实我压根就是一个卧底，地地道道的凤凰男。”
“凤凰男？”大家都疑惑着。
“不知道了吧？别老局限在学校，都不清楚对岸是怎么样一个世界。上奇摩或者百度搜索一下，凤凰男类似《再见阿郎》里的阿郎。”
说到阿郎，所有人“哦”了一声，这再熟悉不过了，大家都知道他出生贫寒，却艰苦创业，最后也成就了自己。
“《三字经》里说人之初，性本善，其实人世时残酷的，我并不是宣传黑暗思想，不信你们在夜深人静中再想想活着的意义，想想宇宙的浩大，人的渺小。人到底为什么而活着！”
他的话说得原本趾高气昂的学生都不敢出声了，这原本就是一个振聋发聩的话题，经他这么一说便是更加严峻。
“因此，我们每一个人都是等到希望才有活下去的勇气，只有希望才能生存。但如果连希望都没有呢？”
七禾听到这自己也愣了下，她仿佛看到了自己，走过的那些捉襟见肘的日子里，生父离去后原本平静的少女生活一去不复返，继父的到来自己的乳名和命运一并更改，多少次想问母亲这是为什么，可是当时母亲只是落泪并未告诉她为何？后来自己也曾因为所有那段残酷的受辱经历选择自杀，幸好是与夕宸相濡以沫的记忆成为最后的希望，给予她活下去的勇气。
此时，叶峰伸手拿着吉他继续说，“那我们只能等待奇迹。”他抱起吉他轻轻弹起，又说，“我的这个奇迹就是音乐，是音乐让我们见证奇迹并有活下去的理由……”
下面顿时一片掌声……七禾双眼一亮，微微一笑也跟着鼓起掌。
“谢谢大家的掌声。为了表示感谢，我教大家一首歌曲，并剖析弹唱，当然，我需要一个同学过来配合，跳舞也行……不过我还是希望有人能上来唱歌。”他边说边往七禾的方向走来。
七禾眼看着他走过来却不知所措。她心忖着：他到底想干嘛呢？不会真的叫自己上去唱歌。难道他还不死心？
突然想到叶峰一路穷追不舍到底是为什么，整个台湾唱歌好的那么多，何况还可以去大陆、新加坡、香港挖新人，为什么非得找上自己呢？
叶峰发丝下搁浅着一个薄薄的微笑，他知道这回她拒绝不了，也不可能拒绝了，那么多渴望成名的新人摆在他面前他都从未动容过，只因为那夜在“蓝颜”酒吧里，他仿佛看到七禾歌声中浸透着那些最原始、最淳朴的音乐气息。他知道他找到了他想要的，而他也知道她终究是无法离开他的怀抱，因为自己便是音乐本身。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七禾都不敢呼吸了。
突然，她的手机忽然振动，打开一看“阿俊出车祸了，现在在医院里……”
终于找到一个离开的理由了，七禾忽然起身对叶峰说，“老师，不好意思，我有急事想请假离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