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这一令人难以置信的离奇传闻,至今仍然为世人所津津乐道。也难怪那些贪图富贵的觅宝人会趋之若鹜,甚至不惜为之铤而走险,倒也不足为奇。”草帽壮汉神色阴郁,感叹不已地说道。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心下暗自猜想,何须找什么山洞,就在这片黑松林中随便选个位置挖个深坑,再多的宝藏埋在里面,恐怕也没有人能找得到吧。
一念至此,不禁脱口而出道:“那个传说中被用来埋藏大西国宝藏的麻姑洞,不会就在这个迷魂凼里面吧?”
“喏,那边就是。”草帽壮汉毫无顾忌地朝山崖的另一端摆了摆头。
一开始时,我和草帽壮汉一直以无事闲聊的方式,来谈论关于这个大西国宝藏的传闻。但是当我听到,这个传闻中埋藏宝藏的地点居然近在咫尺时,还是忍不住大吃了一惊!
不觉间,原本平静的心,竟不由自主地猛跳了起来。
“看嘛,我说的没错吧,麻姑洞就在那里。”沐纯子手指着山崖尽头,波澜不惊地平静说道,脸上表情一如在杀人槽中表现出来的那样,对所谓的大西国宝藏毫无兴趣。
“呃~没想到被世人传得沸沸扬扬的藏宝地,竟然就在这个地方。”
我站起身来往岩窝子外面走了几步,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漆黑一团的夜色深处。
“要是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带你们进去看看。”草帽壮汉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依旧是一副淡淡的语气。
“好啊!不过天色已晚,先睡上一觉养足精神,明早去见识见识!”
今天上山下山、来来回回地不断折腾,我实在是又累又困,捂着嘴长长地打了个呵欠。
沐纯子早已经睡意朦胧,刚听我说完,竟然闭上眼睛,趴在自己膝盖上打起盹来。不消片刻功夫,竟然不知不觉地靠在我身上睡着了过去。
草帽壮汉往火堆里添了些柴火,火势一下旺了起来,身上顿时感觉暖和了许多。
虽然后背上仍然透着一丝寒意,但也还算能够忍受。我双手枕头,靠在膝盖上,昏昏沉沉地开始迷糊了起来。
但是,在迷魂凼这样一个阴森之地的夜晚里,而且还与一个刚认识不久的陌生壮汉在一起,如何能让我放心安眠!
这一夜,我始终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根本睡不安稳。
只要感觉到任何风吹草动,甚至哪怕只是柴火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响,我都会惊醒过来,警惕地观察一下四周,发现没有什么危险,方才继续埋头打盹。
等天光渐亮,黑松林中渐渐传来鸟儿寻食的鸣叫,我才踏踏实实地安睡了片刻。
等我醒来一看,草帽壮汉已经不见踪影。只有草帽依然还在原位,看来他并未走远。
我起身走出岩窝子,舒展全身酸痛的僵硬身体,一边活动筋骨,一边打量起四周的景象。
迷魂凼笼罩在灰白色的晨雾之中,密密实实的浓雾模糊了整个世界,天地一片混沌。
目力所及的凹谷里,乱石遍地,树木不生,到处残留着低矮的灌丛和荒芜的枯草,上面结着薄霜,一派凄凉的景象。
“梆梆——”远处传来一阵硬物敲击在木头上发出的声响。
沐纯子从梦中惊醒,他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揉着眼睛站了起来。
“吃饭了,吃饭了,香喷喷的白面馒头,要不要来两个啊?”
“我要,我要!”一听到有好吃的,沐纯子顿时笑逐颜开,兴奋地叫出声来。
“哈哈~我就知道,你这个好吃嘴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还没睡醒是吧,嗯?”看到沐纯子心急火燎的样子,我忍不住哈哈大笑。
沐纯子睁大眼睛打量着四周,等他回过神来,脸上的笑容渐渐凝住。
紧接着,这个被我戏弄了的小屁孩满脸不悦,气冲冲地嘟着嘴,大叫道:“讨厌,人家肚子都饿扁啦,你居然还骗我!”
提到这个饿字,我的肚子禁不住一阵咕咕作响。
举目四望,周遭一片荒凉枯败,就连一颗可以勉强果腹的野果子都没有。
可惜,没有带把弹弓在身上,要不然刚才啼鸣的那些鸟儿,用我跟二宝自小练就的百步穿杨功夫,打几只来用火烤烤——啧啧,虽然算不上是什么美味佳肴,最起码也是道荤菜吧……
“梆梆——”刚才听到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会是那个草帽壮汉吧,这大清早的,他到底在干什么?
“走,我们去看看。”我跺了跺冻得僵硬的双脚,朝乱石堆外面的凹谷走去。
刚穿出乱石堆,沐纯子就发现了草帽壮汉的身影。经过一晚上的相处,沐纯子也不认生,蹦蹦跳跳地跑过去。
我走近一看,草帽壮汉正窝在一个新挖不久的土坑里,顺着一株藤蔓的根部,用一把弯头柴刀向深处挖掘。
不一会儿,这株虅蔓深入地下的根茎里,露出一大串白生生的,看起来就像番薯一样又粗又肥的茎块来。
我细细打量了一遍藤蔓残存的枝叶,看起来总感觉很熟悉,仿佛曾经在哪里见过,这细长缠绕的藤蔓、三片一组的叶子、如同豆荚般的果实……
我突然想了起来,这不就是父亲为了让我学会如何在野外寻找食物,曾经亲自挖出来让我品尝过的葛根么!
“嘿嘿,沐纯子,现在我们有比馒头更好吃的东西了哟。”
我拿起草帽壮汉取出来放在坑边的一块葛根,朝沐纯子扬了扬。
沐纯子双手环抱胸前,怒气冲冲地叫道:“哼,你还想骗我!”
草帽壮汉先是一愣,继而笑道:“他没有骗你,这看起来丝毫都不起眼的东西,名叫葛根,虽然算不上什么美味,但是城里人想吃还不一定吃得到喔。”
“是啊,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葛根不仅可以用来治疗头痛发热,还具有滋补养颜的功效,被称为南方人参。”
我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我们今天可以一饱口福了!怎么样,这回你总该高兴了吧?”
“走,咱们做早饭去。”草帽壮汉说着,收拾起地上的葛根,迈开大步往岩窝子方向走去。
沐纯子听到草帽壮汉和我这么一说,立刻转怒为喜,笑眯眯地朝我吐了吐舌头,兴高采烈地跟在草帽壮汉身后往回走。
回到岩窝子后,我将篝火重新烧旺,将这堆还带着泥的葛根草草清理了一下,然后埋进炽热的灰烬里焖烤。
忍着肚子里一阵接一阵的饥饿感,眼巴巴地等了许久之后,终于,一阵好闻的香味从火堆里四下飘散开来。
一闻到代表着已经烤熟了扑鼻香气,三人迫不及待地把葛根刨将出来,也顾不上烫嘴,一边呵气吹凉,一边狼吞虎咽。
烤熟的葛根味道甘甜,口感粉糥,和山药、番薯略略有些相似。也许是饿了缘故,吃起来感觉非常的可口。
不久,这堆美味的葛根便被我们三人一扫而光。
三个人吃得很是过瘾,我更是撑得肚皮溜圆,这才心满意足地坐在火堆旁,思考接下来该干些什么。
这个传说中的麻姑洞,真的有那么神奇么?张献忠这个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他到青城山里来做什么?那些不明身份的外乡人,真的消失在这个神秘的山洞里面了吗?
一连串的疑问在脑袋里反复纠缠,让我感到无比的困惑。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的山中空气,一颗渴望寻找到最终答案的好奇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看来,不亲自前往探查个究竟,恐怕是很难说服自己安心地下山回去了。在这种强烈的欲望支配下,我身不由己地站起身来,伸长脖子朝山崖的另外一端远远望去。
沐纯子一看我的动作,立刻就明白了我的想法。他似乎比我还要心急,二话不说站起身来,作势就要往麻姑洞所在的方位走。
“哎,我说你们俩别那么心急好么?洞里面伸手不见五指的,啥都看不见,总不能摸黑进去吧。”草帽壮汉头也不抬,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看了看周围,渐渐融化的晨霜将枯枝败叶全部浸湿,哪怕是可以勉强凑和用一下的火把,估计这会儿也没办法弄一个。
这个不争的现实摆在面前,无异于被当头泼了一身冷水,让人失望透顶。
我心情一沉,沮丧地说道:“是啊,连个照明的东西都没了,进去还不是两眼一抹黑呀。”
“那怎么办呢,我好想进去看看啊。”
就连跑马坪上那个看上去稀松平常的杀人槽,都能让沐纯子如此的感兴趣。显然,眼前这个极具传奇色彩的地下洞穴,自然更是让这个好事的小道童欲罢不能。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取点东西就回来。”
草帽壮汉抬眼看了看沐纯子和我,眼神在两人之间游移不定,就这样迟疑了片刻,终于站起身来,朝凹谷外面望了望,丢下一句话就往外走。
我和沐纯子满头雾水,迷惑地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草帽壮汉到底意欲何为。
默默地看着草帽壮汉的身影越走越远,渐渐消失在凹谷外面,两人这才坐回到火堆旁取暖,耐着性子等待草帽壮汉的归来。
我盯着忽闪忽闪的火焰陷入深思,在将最近几天以来发生的事情回忆了一遍之后,思绪又回到麻姑洞藏宝的传说中来。
趁着草帽壮汉不在的当口,我转头望向脸庞被火烤得红扑扑的沐纯子,问道:“你先前说的那个普照寺方丈护宝的故事,怎么与刚才这位大叔口中所讲的完全是两回事啊。”
沐纯子面色一愣,不解地答道:“咋啦,有什么不一样啊?”
“关于麻姑洞中的藏宝一说,依你先前的说法,感觉就像是确有其事一样。而按这位大叔的观点,这不过只是民间的无稽之谈。这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啊?”
“嗯~反正麻姑洞就在前面不远,到底是真是假,我们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那这位麻姑,又是哪路神仙?”
“麻姑是民间的叫法,道门中人尊称为寿仙娘娘、虚寂冲应真人。要知道她可厉害了,虽然历经了世间的三次沧海桑田,却仍然只有十八九岁的模样,是一位非常、非常长寿的仙女。”
沐纯子口中的,这位非常、非常长寿的仙女,竟然经历了三次沧海桑田?那得活了多少岁啊!
难怪从秦始皇称帝以来,无数的皇帝都想寻求长生不老之术,原来竟是这个原因……
自古以来,历朝历代的皇帝们,无一不是权倾天下的所谓真命天子。可是又曾有哪一位天之骄子,真正实现了万岁千秋的永生之梦呢!
我摇头苦笑,真没想到这里竟然是传说中麻姑修炼成仙的洞天福地,怪不得沐纯子会如此感兴趣。这个一心想要修道成仙的小道童,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虽然我对此深感怀疑,但对于这位麻姑还是满怀敬意,于是止住笑容正色道:“这位不老神仙来这里做什么,难道她与青城山还有什么渊源么?”
“我们道门中人喜欢云游四海,遍访天下名山,寻找适合修炼的洞天福地。我想,这里的麻姑洞,也许只是她的修真地之一吧。唐朝时有个公主,慕名来到这里归隐,也是不无原因的——”
“哇,看来我们运气不错哦。呆会儿进得洞里,一定要沾染一些长寿仙气,没准儿也能活着千儿八百岁的,那多好啊!”
我引颈向外张望,眼见草帽壮汉迟迟还没回来,对于沐纯子的话有些心不在焉,随口跟沐纯子说了一句玩笑话。
沐纯子不假思索地一口回答道:“你要是不修道还能活那么久,那顶多也只能算是个老妖怪!”
“我……”我脸上一热,再也说不出话来。
看来,不劳而获总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到哪都不受人待见。
沐纯子也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于是站起身跑到乱石堆前,期待地望向凹谷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