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司机把车开到最后一站，发现车上唯一的乘客没有下车的举动。司机是位老师傅，起初以为乘客睡着了，他解开安全带想拍醒乘客，走到乘客的身边才发现他根本没睡。
李海深偏过头，望向窗外。
老师傅疑惑，小伙子是没有坐过这路线的车吗，最后一站都不知道，就算不知道广播也播过了啊“年轻人，最后一站到了。”
“对不起，我站……站不起来。”李海深全身靠在椅子上，姿势都没变过，艰难开口。
他仿佛被人抽走了手脚筋，四肢不能受他控制，软绵绵。
“不要唬我，之前我亲眼看见你是自己走上车的，这才多一会功夫就瘫了啊。”老师傅不耐烦“快点起来，你别耽误我下一班车时间。”
“对不起，我真的……”
老师傅是个暴脾气的主，没听完李海深的说话，自认为他是无聊来找茬的人。
他撸起袖子用力把他往前拽，想把李海深拽出车。可能以前是练家子的，力气大的出奇，一拽就把瘦弱的李海深拽到了地上。
李海深“砰”的一声侧倒在地上，半张脸贴着细灰的地面，眼里渐渐汇集了泪水，挤着流出眼眶，从一只眼睛划进另一只眼睛再滴落地面，只会呆呆的不停说着“对不起，我真的动不了，我控制不了自己，是废物，对不起……对不起。”
他像残忍撕去翅膀的美丽蝴蝶，颤抖着根处残留的一点薄翼，脆弱匍匐。
老师傅见他这个模样，似乎不是装出来的，心下叫坏了，如果小伙子不是装出来的，那他不就是欺负人了。
老师傅蹲下拍拍他的肩膀，心里发虚“你没事吧，小伙子。”
李海深不知道回答，地上被泪水滴湿，魔障般重复我是废物，对不起之类的话。
仿佛陷入某种自我闭塞的旋涡。
这个小伙子不会是神经病吧，他真倒了大霉，怪不得今天诸事不顺。
老师傅两只手架起李海深的腋下把他从地上带起，额头青筋暴起，深呼一口气后撂到一旁的座位上。
他深深看李海深一眼，好好一帅小伙怎么弄成这样了呢。
老师傅摸着脑袋试探的问，虽然感觉他不会回答“小伙子你打电话喊你家人来吧，师傅我在这里等你家人来接你。”
李海深他斜坐靠在蓝色椅背上，泪水是断了线晶莹珠子一颗一颗的往下掉，嘴唇微微颤，嘴里还在细声细语重复那些话，但就是不能回复老师傅。
“这到底怎么办呢”老师傅急的抓耳捞腮，瞅一眼魂不守舍的李海深，拍脑门决定“不然报警吧，干等不是办法。”
他想走到司机位去拿手机，谁知走没走两步，就突然看见座椅下的碎屏手机。
手机应该是小伙的吧，这一趟就坐了他一人，如果手机是他的就不用报警那么麻烦了。
老师傅趴下身体去伸手拿，拿到手机站起身，近看才清楚看到屏幕碎的太惨烈，希望还能用。
按下开机键，屏幕亮起甚至没有密码直接进入界面，老师傅找到联系人列表，列表上只有两个联系人，电话直接打给了备注“妈妈”的联系人。
电话那边没响几秒便接起，老师傅对话不敢含糊报清楚这里的地址，小伙现在情况，对面的妇人连连道谢挂断了电话。
上一个电话挂断，老师傅霎时想起他耽误时间，立马拿起他自己的手机向上级报告情况，顺便请半天假，陪小伙等他的家人。
“我打过电话给你妈，过会儿她应该来接你，我请了半天的假陪你等，就当我错怪你还让你跌倒。”老师傅不管李海深能不能听到，自顾说道。
老师傅摇摇头惋惜，憋出心里一直想说的话“好好的帅小伙怎么弄成这样啊。”
不到一小时，气质不一般端庄妇人走上公交，步履蹒跚的快速走上前，抱住失神状态的李海深的脖颈，没有意外泪水糊了她的眼睛，滴落在他的蓬软的发顶。
李海深如剪了线的木偶依靠在李母的怀里，凌乱的发丝遮住潮湿的睫毛和双目的莹莹水光，眼尾哭的发红，发软的嗓音控诉自己掌握不了的无力感“我是废物，控制不了我的身体，控制不了我的情绪，感觉一切都糟透了。你明白吗，妈。”
李母一下又一下抚着他的头，心痛如刀绞，眼泪硬生生给她憋回去了，她不能在儿子脆弱的时候更加脆弱“我明白，但你也要明白都会过去的，任何事都会过去，会逐渐好起来。”
她憋回去的眼泪倒流回血液里，分流到身体各处，每每呼吸皆在泛起酸涩。
李海深在李母的安抚下，嘴里没再唸，只是低下头默默垂泪。
老师傅把这一幕看在眼里，钢铁硬汉思维，心里犯嘀咕想着一个大小伙眼泪真多，跟水龙头似的。
李母一上来就奔向她儿子了，忘了她还没感谢。她微微侧头“师傅谢谢你，谢谢你通知我。”
“这……没什么大不了。”老师傅心虚接下道谢，至于心虚是因为他现在没忘一开始是他害小伙跌倒。
李母松开李海深的脖颈，换成扶住他的肩膀，询问道：“那能不能麻烦老师傅在帮我一个忙，帮我把我儿子扶进我车里。”
“成。”
老师傅二话不说，让李海深绵软的手臂架他的肩膀上。
俩人一人一边架起李海深，慢慢走下车。老师傅把李海深安置在李母银色轿车的副驾驶，而李母则是帮他系好安全带。
她给老师傅一点金钱报答，再次道谢。李母开车驶向李海深常去的医院，负责他的病情的精神科医生。
在开导和吃药的双重治疗，从医院回家的路上，李海深的情绪明显稳定多了，擦干泪水的他与旁人无异，可以僵硬控制身体从精神那拿回主动权但还是无言无语。
一回家他就进了房间躺在床上，思考医生留给他的“作业”。
医生：“回忆你的童年，想想你的过往和你最初的记忆，看能不能从治疗中悟出什么？”
房内只剩李海深一人，今天新南的太阳格外大，温暖灿烂的光强而有力穿透厚窗帘保护的房间，可是他还是觉得自己身处黑暗的万丈深渊，无人救援。
思考思考着，脑袋忽然出现一个黑乎乎的球，一口吞掉了他的思维，他失去思考的能力。
他混沌之中出现幻觉和那日马路的他一般，他入魔般看见了死神。
黑色的大袍拖到地，死神看不见脸，周围散发黑烟，他手执银色大镰刀，锋利镰刀的高度和他的身体差不多。
死神在召唤他，空洞的声音“李海深，你该走了。”
“我可以走了吗？”李海深坐起懵懂的抬头，直视威严的死神。
死神不高兴他的反问，跺了一下他手上的银色镰刀，黑气更盛，包裹了李海深。
“本该上次你就要死去，”死神弯下腰，他的脸近距离对着李海深的脸，死神没有五官，有的只是一团黑气“你是在留恋吗？”
“没有，我不想，不想活着受尽折磨。”李海深提高声音辩驳死神，眼里是哭惨之后的猩红。
“那顺从你的意愿，解脱你自己。”死神化作一团黑气，融入李海深的身体。
他分不清了，是现实或是虚幻。
脑海中回荡着死神引诱的声音
他能听见血液流淌在血管的声音，直到现在他还是个鲜活的人。
黑气抓住李海深的手
快要失去意识，闪过睢淡的话，他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完美的结局。
在新南市的阳光沐浴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