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芍亲自去接徐清宜,正是想提点一下徐清宜,没想到徐清宜竟先来了。
两个月不见,三姑娘出落得越发标致了,脸儿越粉越白,眉目清灵,唇不点而红,一身素妆,穿着家常衣服,虽未盛装打扮,可端坐在轿子上,那沉静凝肃的样子,让人不由得心生敬意,连往旁边让路。
“给三姑娘请安。”白芍行了礼,轿子停下,却并未落下。
徐清宜坐的是抬轿,白芍走近了,手扶在轿子上,轻声道:“三姑娘,好久不见,二姑娘一早就来给老太君请安,说了好些闲话。老太君早饭用的不香,现下正等着您请安,吩咐奴婢来接您呢。”
这是提醒徐清宜,老太君心情不好,要她小心行事。
徐清宜微微颔首:“我正要去见老太君,心里也有很多话,想与老太君说呢。”
落了轿,徐清宜搭着白芍的手,慢慢走向荣安院内。
正厅里仍然聚着不少珠翠女人,见她来了,纷纷往两旁散开,正中站着徐云柔,跪着红蓉,而一脸慈祥沉静的老太君坐在炕上,底下跪着一个小丫头,拿着美人捶,轻轻捶着腿儿。金氏则立在一旁。
徐清宜看了金氏一眼,这个暂行主母之责的二夫人,如今得了权力,越发显得贵气起来,一扫往日的阴郁,神采飞扬,然而,那双促狭的眼睛深处,仍翻滚着狡诈和阴险。
徐云柔看见徐清宜,脸上戴着欢喜的面具,好像真的如同一个盼着妹妹思过回来,变好了,姐妹二人欢欢喜喜,一起和和乐乐的生活……
“妹妹,你终于来了,老太君都等你半天了。”徐云柔微笑着挽起徐清宜的手,走向老太君,乖巧娇笑:“老太君,您看,妹妹总还没忘了您,白芍还没走多远呢,就遇到了妹妹,可见妹妹心里想着您,见过母亲,就赶着来见您。”
这一番话,听着没什么问题,可细究起来,却是在说徐清宜来得晚,把柳氏看得比老太君重要。这一招叫“欲盖弥彰”,越是凸显什么,就说明那个人越是缺什么。
见惯了徐云柔表里不一,笑里藏刀的样子,青芸径直翻了个白眼,所有人都看见了,就徐云柔和老太君没看见。
众人也只好装作没看见。
徐清宜冷淡地抽出自己的手,继而径直走到老太君面前。
祖孙相见,老太君正要伸出手来,徐清宜却后退一步。
小小的人儿站得笔直,先行了侧礼,跪下,裙摆散开,钗头儿微微颤抖,素手交叠,恭恭敬敬行了大礼。
“咚”地一声,她额头重重磕在踏板上。
“孙女清宜给老太君请安。”
请安的嗓音清脆,响亮,徐清宜抬起头来,雪白的额头,方才磕头的地方,明显红了一块。
这一拜,直接显示了徐清宜的孝敬和真诚,比嘴上说得话,更加有说服力。
徐云柔见徐清宜这般行礼,也是惊讶了一下,暗咬银牙,万万没想到,这贱人去了一趟凌云庙,招数更胜一筹!
“三姑娘行这么大礼,额头都磕红了,可见是真的孝敬老太君。”白芍连忙道。
老太君看到徐清宜拜的如此隆重,又是欢喜又是心疼:“我的乖乖,做什么行这样大的礼,白芍,快把宜姐儿扶到我身边来,拿冰块和煮鸡蛋来敷着。小姑娘家的脸儿最是要紧,一点都不能损伤的。”
白芍答应了一声,小丫鬟飞也似的跑出去,去取冷敷的东西来,白芍亲自扶着徐清宜上炕,又细细为她敷着额头,消肿去红。
“宜姐儿,疼不疼?”老太君心疼得看着她的额头。
徐清宜摇摇头,眼眶一红,轻声道:“老太君,清宜此去两月,没能在您身边孝敬服侍,清宜心中实在羞愧。若不行此大礼,难安清宜之心。”
“好孩子,你的心意,我都知道。”老太君摸着她的头发,又摸了摸手,细骨伶仃的,可脸儿着实清俊,不由得心疼道:“宜姐儿,你吃苦了。”
徐清宜摇摇头,眸子清亮:“不苦。清宜每日在山上苦修,思过,越发能明白老太君的意思,如今清宜回来,正是想通了。”
这正是老太君想听的话,她欣慰道:“你能懂祖母的心,那再好不过了。”
金氏听了这话,不能任由徐清宜再胡说,冷冷道:“三姑娘,正是这事,要问问你呢。府里并没有派人去接你,怎的你就回来了?是何人接的你,又是何时入的府,为何不派人来通报?你是徐府的嫡小姐,万一在路上出了事,毁了清誉,那该如何是好?”
徐清宜早料到金氏不会善罢甘休,听了这话,不慌不忙道:“二夫人,我母亲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您作为代管之人,为何一点消息都不递进凌云庙?直到我母亲病重,思女心切,才派人去接了我回来。接我的人是二门上,彩临的弟弟,是妥当人。”
原来是主母派人接回来的,那倒令人无错可挑。
金氏气得个仰倒,但是脸上还是沉稳如水:“那倒也罢了,三姑娘别多心,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罢了。”
徐清宜微微一笑,故意回答:“我知道。”
可是徐云柔却插口道:“不可能,母亲病重,而且心里念着不去打扰你清修,怎么会派人去接你呢?”
徐清宜微微挑眉:“好姐姐,你怀疑的话,自去找母亲求证。不过我很好奇,既然你知道母亲病重,为何连你也不递消息,反而日日劝说母亲不要打扰我清修。究竟是清修重要,还是孝道重要?”
徐云柔张了张嘴,脸慢慢涨红了,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若说是清修重要,那她就不孝,若说是孝道重要,她又没有做到孝。左右都是坑,难以回答。
徐云柔半天回答不出来,众人也看出些端倪来了,老太君道:“既然你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其他的事,就别理论了。宜姐儿,我看你瘦了不少,正好我的小厨房来了新厨子,做得一手好菜,给你补补。”
“多谢老太君体恤,怎么老太君猜清宜,一猜一个准儿呢?清宜正要来老太君这里蹭饭,只是不好意思说,既然老太君先提出来,那清宜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徐清宜甜甜笑了起来,露出脸上的小梨涡,可爱倾城。
老太君最喜欢她的这副撒娇样子,当下便被俘获慈爱之心,哪里还管其他的,心肝肉儿地叫了起来。
直把徐云柔气得嘴唇都咬白了,眼睛一转,心生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