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云师太还想在说什么,可是被徐清宜一阵抢白,只得暂时顺着她的意思。
房外的静念倒是听全了,骂了一句小贱蹄子惯会多事,急急忙忙找小尼姑,“速速下山去请大夫来!”
小尼姑道:“请什么大夫呢?山下小城里的好大夫要五吊钱,差点的大夫也要至少一吊钱才来呢。师太好歹拿一吊钱与我吧。”
静念最是爱财如命,听到说要一吊钱,立刻骂道:“你少在这儿打秋风,什么大夫就要一吊钱?我记得你病了,大夫来了,诊金也才十几文钱而已,哪里要一吊钱,是不是你故意要这么多,好下山买糖果子烧鸡吃?”
说着,认定小尼姑说谎,打了她几下。
小尼姑哭着道:“我们生病,只看得起十几文钱的大夫,那是草包大夫,胡乱诊脉开药,我们死不死全凭佛主发落罢了,哪敢二话。那三姑娘的丫鬟也是娇生惯养的,请草包大夫来,怎么看的好,自然要请好大夫了!”
静念骂道:“都是伺候人的,分什么娇生惯养,高低贵贱?你看什么大夫,自然也给她们请什么大夫。难道都是主子不成?我这里只有二十文钱,不管你从哪里去请,也不管好与坏,请回来就不干你事了。”
说着,扔下二十文钱,便怒气冲冲地走开了。
小尼姑蹲在地上把那二十文钱捡在手里,因为不知该如何是好,哭得伤心不已。
一面哭,一面下山,到了小城里,进了医馆,才刚说出来意,就被人轰了出去。
小尼姑心里发愁,快到了中午,也没能请动一个,只得哭着,一面往回走,一面四处看,只盼着能再遇上个挑担子的江湖郎中,少要些钱才好。
这一走,便走到山脚下,刚好看到一个灰衫男子,邋里邋遢地挑着小幡,上书“悬壶济世”,腰上还挂着个药箱,旁边还跟着几个赤脚大汉。
小尼姑心中一喜,连忙跑上前:“郎中,请等等!”
却见那灰衫男子回头,竟是吴南,扮成江湖郎中出去探听消息。那几个赤脚大汉原是护卫,扮作农夫的样子,围护周围。
吴南只见一个光头的小尼姑满脸欢喜地跑了过来,口中还叫着“郎中”,便停下脚步。
这小尼姑他认得,几个月前装作郎中,去凌云庙探地形,正好遇见她生病,帮她看过病。
只见那小尼姑高兴道:“我叫静莲,是凌云庙的,你帮我看过病,还记得吗?到处找你找不到,原来你在这里。我们庙里有人病了,正着急找大夫呢,你快随我去!”
说着,便拉着吴南要走,忽而又顿住,转头道:“你还是十五文的诊金,没有涨价吧?上次就是贪图你便宜才找的你。”
吴南暗自一笑,十五文的诊金是信口胡诌的,没想到这静莲还认真记在心里。认真论起,他的诊金千百两不算多,只怕那静莲拿不出来,所以随意说了个十五文。
见静莲又提起来,吴南咳嗽一声:“没有涨价。”
“没有涨价就好。”静莲紧接着,又愁道:“可这次你要看两个病人,我只有二十文,怎么办?”
吴南:“……没关系,二十文就二十文吧,谁叫我是江湖郎中呢。”
静莲这才高兴起来,在前面带路。
吴南一边笑呵呵跟着,一边使了个暗号,几个护卫面面相视,并未轻举妄动。
吴南原是在外面打探消息,所以才和护卫乔装打扮,装成江湖游医四处探查。
因为他们原就驻扎在凌云庙后面,数月之前帮静莲看过病,所以才被认出。此时若是不去,也不合常理,那静莲明显没有钱,好不容易找到个“便宜郎中”,再不肯放过他。
反正也要上山,吴南遂答应静莲,去凌云庙看那两个病人。
静莲在前面带路,吴南对周边的护卫使了个“散”的手势,那几个农夫便迅速散开,消失在周围,暗中跟着。
到了凌云庙,经过徐府外面的护卫搜身,这才放吴南进去。
吴南被那静莲带着,左转右转,只见廊檐重重,幽深周转,又才下过雨,雨气迷蒙,青翠欲滴,倒有一股子寒意,颇为幽凉。
俄而又见佛堂威严,尼姑念经,供着好几尊佛和菩萨,半合凤目,拈花一笑,佛香缕缕,令人心生敬畏。
绕过佛堂,又是一排高大的房子,穿过长廊,便是整齐的宿房。
“咦,上一次去的是柴房,怎的这一次竟转到这里来了?看着不像是给小师父看病的地方。”吴南捋着胡子,调侃道。
那静莲涉世未深,不懂得谨言慎行,闻言,面色有些为难,拘谨道:“郎中既然问起,我也不瞒郎中,上一次郎中给看的,都是我们这些低等尼姑,因而是在柴房。这一次,郎中要看的人,虽然是伺候姑娘的丫鬟,但身份比我们尊贵,她们的住处就在这里……”
吴南笑道:“既然如此,为何要请我来?城里的郎中不好么?”
静莲哭丧着脸说:“师太因为不喜欢她们,只给了二十文钱,城里的医馆我都去遍了,他们都把我轰出来了,说我无端污蔑他们……你好歹也是个郎中,只要能把脉,能开药,能救命就可以了!”
原来是被轰出来后才想到他的。
吴南顿时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那我……还真是倍感荣幸。”
到了宿房,其中一间房,外面台阶上放着几盆玉兰,经过雨水洗涤,越发纤细清白,淡淡冷香,玉兰旁边挂着几排竹竿子,上面晾着衣服,都是女孩儿家的衣裙。
静莲不懂这些,老尼姑见人病着,徐清宜没出来理论,师太素来嫌恶她们,就都自去歇息了,没有人想着有男人进来,自然也没有人将晾着的衣裙收起来。
吴南一进来便看见了那几套衣裙,都是女子衣裙,好生眼熟,心中暗自忖度,难道是……
只见静莲早已登上台阶,敲门道:“姑娘,郎中已经到了。”
只听有一个娇俏如黄莺的声音在里面答应着:“快请进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