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芸并不知道自己正站在阎王殿的门口,她小心地移动着,等走到小门的地方,便停下了脚步。
影卫是草丛中的毒蛇,盯死了她,只要她敢踏入一小步,瞬间便取她性命。
周围的蝉声也安静了,偶尔传来小鸟的微啼,月亮又大又圆,悬挂在苍穹,凉如水的月色落在青芸身上,她仿佛被定住了一样,害怕,警惕,疑惑,勇敢交缠杂糅。
终于,她伸出手来,轻轻敲了敲门,声音轻而明晰:“郎中在吗?我们姑娘自打从这里回去,受了惊吓,病得很重,急需您的救治。”
她说完之后,周边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动静。
青芸等了片刻,又敲了敲门,再把话重复了一遍。仍然没有人回复。
当她准备敲第三遍的时候,“吱呀——”门开了。
饶是青芸有准备,可是门悄无声息打开,仍然吓了她一跳。幸好及时捂住了嘴,否则险些要尖叫出来。
原来的那个江湖郎中站在门口,胡子头发满头满脸都是,一副没睡饱的样子,道:“别敲了。”
青芸又惊又喜,紧紧握住火折子,恳求道:“郎中,原来您真的在!我们姑娘病了,您能去看看吗?”
吴南在她敲第一遍的时候,就醒了,顺便做了手势,让影卫不要轻举妄动。
听到青芸这样说,他好笑道:“你们姑娘病了,城里又不是没有郎中,叫人去请就是。”
“凌云庙的师太与我们有过节,明着说派人去山下请郎中,可实际上却是在拖延时间,我们永远也等不到。”
“那我凭什么要去帮你们姑娘看病?”
“我们姑娘是从这里出去后才生的病,必与您有关。倘若与您无关,我也不会深夜前来,冒然打扰。”
青芸故作镇定。
吴南看了看青芸,忽而露出一丝微笑:“你先在这里等着。”
说着,便关上门。
他轻手蹑脚回到房中,在桌子脚下按了一个开关,那靠床的一面墙壁便缓缓推开,赫然露出一个幽黑的门洞。
吴南走了进去,里面并无半点烛火,只听吴南道:“王爷,徐三小姐小姐病了,她的丫鬟请不到郎中,一时着急,便找到这里来。”
“病了?”紧接着,陵王毫不犹豫道:“速去,把她的病看好了再回来。”
“是。”
吴南走出来,照样按动机关,门洞缓缓合上,又变成了墙壁。
他找着药箱,跟着青芸到了徐清宜的卧室。
绫纱正趴在床边暗自流泪,看到他们,先是一楞,继而喜极而泣:“姑娘,姑娘,您有救了。”
吴南还以为多凶险的病,连忙放下药箱,便去搭脉。
徐清宜浑身烧得滚烫,吴南一搭脉,只觉得徐清宜脉多浮数,上沉下浮,缓急无端,再看了看眼睛和舌苔。青芸说得没错,徐清宜病得很重,倘若再不降温,只怕脑子要烧坏了。
一时诊完脉,绫纱忙问:“郎中,怎么样?”
吴南道:“三小姐是外感风寒,内收惊惧,再加上数日劳累没休息好,一时病发。病沉积多时,略为凶险,但幸而有我在,倒也无妨。”
“郎中,那快些救我们姑娘吧!”
眼下也没有药材,吴南打算另辟蹊径:“针灸,将她的高烧先压制住。取火来。”
青芸连忙端过烛台,怕不够,又多点了两个烛台。
吴南展开针包,上面是大小不一,长短不同的银针,闪着莹莹寒光。
他取出一根长针,在烛尖儿撩了一下,接着,对绫纱道:“将姑娘的袖子卷起来。”
这会儿也讲究不了那些规矩了,绫纱连忙照做,卷起徐清宜的袖子,露出那洁白如玉的肌肤。
那银针刺破如玉肌肤,吴南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捻动针尾,使银针刺入更深。
绫纱看了十分心疼,连忙别过头去。
两只胳膊上扎了五针,一直昏睡的徐清宜忽而有了动静,轻轻呻吟一声。
“好了好了,姑娘在喊疼,有劲儿了。”
可是吴南神情却没那么高兴,他紧盯着徐清宜的脸,只见徐清宜只是在呻吟,却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看来这几针有限。”
吴南取下胳膊上的银针,沉声道:“头上的穴位较重,只怕三小姐受不住疼,你们抱住她,别叫她乱动。”
“是。”
青芸和绫纱,一个抱住腰,一个扶着头,吴南在徐清宜头上扎了三针。
扎第一针的时候,徐清宜长眉蹙起,仿佛很疼,下意识要躲开,却被青芸制住。
吴南又扎了第二针。
徐清宜浑身一颤,哭着道:“疼,好疼……青芸,绫纱……”她摆动着手,要去抓什么,小脸十分伤心。
绫纱不得不把她的手也跟腰一块抱住,不准徐清宜乱动,同时柔声安慰:“姑娘,别怕,我们都在这里呢,疼一会儿就好了,别怕……”
徐清宜仿佛听到了绫纱的安慰,睫毛剧烈颤抖着,好似要睁开眼睛,却仍未睁开。
吴南观察片刻,又拿了根银针撩着:“前面两针还不算疼,这一针,才是真的疼。”
绫纱心疼不过,道:“郎中,我们姑娘受不住这疼,第三针可不可以不要扎了?”
吴南听了这孩子气的话,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一笑。趁着徐清宜稍微安静些,手疾眼快,第三针也扎了下去。
徐清宜疼得身子都剧烈颤抖,好似做了噩梦,满脸都是泪水:“不要,不要,好疼……”
青芸和绫纱用尽了力气,才制住她的身子,不让她乱动。
“疼,疼……”徐清宜疼极了,可是因为身体虚弱,她的声音也并没有多大,见者落泪,闻者伤心。
眼看着徐清宜这般痛苦,绫纱已经哭成了泪人,青芸也不由得红了眼眶:“姑娘,你要坚持住,马上就好了。”
一滴泪落在徐清宜的腮上。
那双如同蝶翼般的睫毛,颤抖片刻,慢慢睁开。
“姑娘醒了!”
才刚从沉睡中醒来的眸子,迷茫,痛苦,难受,饱受折磨,因而像蒙了雾气,水盈盈的。
仿佛是落雨后的清水湖,氤氲着水汽,底下却清澈如玉,晶莹绰约。
好美的眼睛。
像未经雕琢的璞玉,隐约窥见那一分绝美。
就算是心如止水多年的吴南,也不由得被这双眼睛所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