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前面看看有没有可以躲避风沙的地方。”秦远再也没有回来,他肯定是迷路了。
端木栩抬头望向天空,大风掀起沙丘漫天飞舞,瞬间白昼变成了昏暗浑浊的世界末日,她看到远处跑来一匹黑马,“是秦远的马!”黑马像发疯一样嘶吼,端木栩跑上前,紧紧的拽着手中的缰绳,想让它安静下来,但它的力气太大,来回翻腾中将她重重的甩了出去,身体落在沙丘的一刹那,即将结痂的伤口重新裂开,她来不及疼痛,抬头一看沙暴如一堵耸入云霄的巨浪般奔来,转眼间她便像一颗枯草般被沙暴所吞噬。
一切回归平静,太阳重新主宰了这片浩瀚沙海,干燥的热浪吹拂着连绵起伏的沙丘,砂砾被风吹的沙沙作响,一只小蜥蜴在沙丘上走走停停,真是一个万籁俱寂的世界……
蠕动的沙丘打破了沉静,从炙热黄沙中破土而出的是一个穿着单衣,浑身血迹斑斑披头散发的女孩,她用力摇了摇头上的黄沙,表情痛苦的继续向上爬。她用力的扭动着双腿,好让自己尽快脱身于炙热沉重的黄沙中。她用身体所剩的最后一丝力气,将双脚从黄沙中拔出,转身便躺在沙丘上。她闭上眼睛,张着干裂的嘴唇大口的喘气。体力逐渐恢复一些后,她开始慢慢的坐起来,眯着眼睛环顾四周——满眼沙海连绵一望无际,没有目标,没有东南西北。
她拖着虚弱无力的身体颤悠悠的站了起来,这是自己在双阙城从未见过的景象,人迹罕至,了无生气……她已经被沙暴带到了沙漠腹地,这里像是另一个世界,一个虚无的世界。
她心中顿时惊慌,弱弱的喊道:“秦远……”声音中充满了不安和恐惧。
遥望茫茫沙漠没有半点人影,像一幅静止的画面般触目如故。沙海寂静如常,安静的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她看着茫茫沙漠眼含泪花,自言自语到:“秦远你在哪……不要丢下我……”
阳光毫不留情的将沙漠中的温度越掀越高,暴力的蒸发着空气中稀少的湿度,干燥的热浪阵阵袭来,她在惊慌无助中倒在了沙丘之上。
一阵清脆悦耳的驼铃声从远处传来,一个十几人的骆驼队,缓慢的走来,随着骆驼队而来的还有一阵奇香。
一个身材挺拔的少年骑在骆驼上,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他浓眉阔目,眼神犀利,一块黑布遮住了下半张脸,一身装束干净利落,一把黑色长剑悬在腰间。他便是乌虚国神风将军之子,年塑吉。
塑吉后面便是乌虚国二王子那阿单。黑色的披风和宽大的披风帽将他的身体及面貌掩盖,但仍能感觉出他浑身散发着不凡的气质。骆驼一侧悬挂着一把古老的弓箭,那把弓箭在炎炎烈日下,竟散发出一丝的寒光。
后面跟着的是一些侍从,他们徒步走在沙丘中,手中各自牵着一匹骆驼,骆驼两侧的背上放着鼓鼓囊囊的货物。接着是一些护卫骑着骆驼,走在队伍的最后。
端木栩白色的纱裙不时被微风吹起,像沙丘上的一面旗帜般随风飘摇。走在队伍前方的少年,远远的便望见前方沙丘上有东西在晃动,这时走近了才发现是一个人躺在沙丘上。他勒紧缰绳使骆驼停下。黑色披风中的男子冷冷说到:“何事停下?”
塑吉转头向披风中的男子答道;“少主,前面沙丘中好像有个人?”
黑色的披风帽缓缓抬起:“速去查看,不要耽误行程。”
“是!”
塑吉招手示意后,两个护卫前去查看。随后护卫骑着骆驼回来,怀中抱着昏迷不醒的端木栩来到那阿单面前:“少主是个女孩儿,浑身是伤,但还有口气。”
那阿单低头一看,是一个穿着曲曰国服饰女孩,八九岁的样子,肤色惨白,嘴唇因暴晒缺水而干裂出血,头发乌黑凌乱随风乱舞,浅色的纱裙被血迹晕染的如同一幅红色的泼墨画。
赤裸的手臂从宽大的衣袖中垂落,那阿单的目光紧紧的被她的手腕吸引,此时女孩的手腕紫光萦绕,定眼一看,一个长方形的封印符若隐若现,那阿单迅速弯腰紧紧抓起端木栩的手腕,皱起眉头死死的盯着那紫光中的封印符,眼睛的瞳孔逐渐由黑色变为蓝色散出幽蓝的荧光。此时塑吉也满脸诧异的盯着封印符。
“这……这是什么?”
那阿单低沉的说到“是……封印符!”当他想再仔细观察时,蓝色的封印符便消失了。紧皱的眉头随着封印符的消失舒展开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失落诧异的脸庞。
他盯着消失的封印符,心有不甘的愣在那里,眼睛逐渐由蓝色恢复成黑色。片刻后,他将端木栩的手臂缓缓的放下,平静的说道“这个人不能死,她也许是我们这次行程中最大的收获。”
周围的侍从慌忙的接过端木栩,将她放在沙丘,拿出了水和止血疗伤的药粉……
“这是什么封印符?”塑吉对着那阿单说到。
“是一种从未出现过的封印符”那阿单看了看昏迷中的端木栩,若有所思。在曲曰国苦寻无果,却在归国途中偶然得到了这一丝线索,真是令人感慨!
片刻后,一个侍从从跑过来低声对塑吉说到:“公子我们必须要尽快赶路,不然天黑之前便赶不到最近的水源地扎营了。”
“好”
众人收拾妥当,塑吉将包扎好的端木栩放在骆驼背上,准备赶路。片刻后又回过头去,给她喂下了一颗生血保命的丹药,便催促着大家紧跟队伍,启程赶路。
好像是在梦中端木栩听到了一阵驼铃声,驼铃声在炎炎烈日下,空旷的沙漠中回荡。
到达水源地时,天色已晚。再次醒来的端木栩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兽皮中,湛蓝的天空中一轮硕大的圆月散发着皎洁温柔的亮光,把沙漠照的轻柔明亮。她努力起身,看到一群人围躺在一堆篝火旁,像是睡着了。旁边的骆驼卧在地上,表情淡然的咀嚼着干草。她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口都被包扎过,红肿的地方也都涂了一层油油亮亮的东西,她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是一股难闻清凉的药味,看来是前面这队人救了她。想到这里紧张的精神便放松了下来。她不经意间回头一看,顿时精神一颤,她不曾想到后面竟还坐着一个人。
那阿单正用他那双修长摆弄着那把古老弓箭,看她回头,便用如寒冰般犀利的眼神看着她,那眼神似乎能穿过她的身体,到达她的内心。
“你醒了?”
“你,你是谁啊?”
“这个问题该我问你,怎么会在沙漠里?”
“我……迷路了”端木栩不知怎么回答,低头思索
“要去哪里?”
“离开曲曰国”
“哼~”那阿单冷冷一笑,心想这话从这么一个小孩嘴里说出来,甚觉好笑。
“理由”
端木栩摇摇头,父亲临终前让秦远带着他离开曲曰国向西走,出雁门山,走的越远就越安全。但并没有说要到哪里去。
那阿单见她摇头不语,便无心其它,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端木栩愣愣的盯着那阿单,没有说活。她弄不清对面这人是敌是友,她在思考要不要说真实的姓名,还是随便说个什么名字骗骗他。
那阿单不耐烦的看着端木栩,食指轻轻的拖着端木栩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毫无感情的说道:“回答我的问题!”
如此近的距离,她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吹抚在她的脸上,一双深邃的眸子,盯的她头脑紧绷,喘不过气来,她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等待被揭穿谎言的罪人。“我叫……端木栩”唉,脱口而出,脑子哪还有什么思考的能力。
那阿单脸色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诡笑,他重新审视了一遍眼前这个单薄文弱的小女孩,他慢慢的松手,端详着眼前的端木栩说到:“端木,我记得……这是个古老的姓氏!”他转过头轻轻说到:“听闻双阙城有位姓端木的隐世神医,你可知道?”
端木栩差异的看着那阿单:“你去过双阙城?”
“没错”
“你究竟是什么人?”
“救你的人!”
“是你救了我吗?”
那阿单诡异一笑“不然呢”
端木栩看向对面篝火旁躺在兽皮中休息的人,他们的服饰、发饰不像是曲曰国人。她又打量着眼前的那阿单,他正用一张兽皮擦拭着手中的弓弦,手上的食指和无名指各戴了一个戒指,漆黑的戒极暗无光,更反衬出他双手的白皙而修长。他身披一袭黑色的披风,手腕的袖口处绣着暗纹,暗纹映着清冷的月光若隐若现。另一只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一个像是用骨头雕刻而成的戒指,颜色惨白色泽暗哑,看后令人心生畏惧。
端木栩弱弱的问他:“这里是哪?你……你们不是曲曰国人?”
他平静的答到:“当然!这里离曲曰已经很远了,这里是乌虚国”手中继续擦拭着手中的弓弦。
她在脑子搜寻着这个熟悉的名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亦像是在哪里看到过。越是努力搜寻,便越是记不起来。
那阿抬眼看了一眼愣在那出神的端木栩,眼神又不由自主的看向她的手臂。端木……想当初寻遍乌虚各个角落,找遍周边数个王国和部落均没有端木家族踪影,如果没有救下那位来自曲曰国的采药人,又有谁能发现曲曰国的神医竟是隐世的御符人呢!
“你家里还有何人”
端木栩回过神来,摇摇头:“没有了,一个月前父亲被仇家……如今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什么仇家?”
“我……我看见他们变成一团黑色的烟雾飘走……不见了!”
那晚的双阙城热闹非凡,而端木府却死一般寂静。她从街上买来一盏花灯兴高采烈的回到端木府,平时敞开的府门,现在却关了起来。她推开朱红色的大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迎面扑来。院中安静的听不到一丝声音,连平日的虫鸣声都消失了。她置身安静的院子,看着每日居住的房屋,不知为何,心中感到一丝恐惧,她浑身发冷呆呆的转头望向父亲的药房,温暖柔和的光亮照在洁白的窗纸上。她行若无魂的走过去,推开门,药罐在炉火上冒着热气,案几上整齐的放着父亲的药房和正在配的草药,走向里间,她看到……
那阿单看她紧闭双眼,蜷缩着双腿将头深深的埋在胸前,内心便生起一丝怜悯。他看了看天空道“赶快休息吧,明天要早些赶路”那阿单站起身向骆驼群走去。
端木栩缓了缓抬头,无力的问到:“你们要去哪”
他转头对端木栩说“我们,要去乌虚王城”他刻意加重了‘我们’两个字“这里已经是乌虚境内,你要逃避仇家,我相信这世上没有比乌虚国更安全的地方了!”
端木栩看着那阿单的背影:“你是谁?”
“乌虚国那阿单”
次日,她跟着骆驼队,在晨曦朦胧的光线伴随着声声驼铃中,一步步远离了曲曰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