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死去的是最靠近窗户的乐师,随着轮转炮子弹穿透水晶而倒下,并被撕碎。内雷伊德在震撼和惊恐中尖叫。一个黑色的阴影正在挡住日光。空气冲过破碎的窗户,造成王座厅失压。一个歌手蹒跚倒退到空中,手臂扑打着,他落下时空气的冲击夺走了其歌声中破碎的和音。人群从破碎的窗户落下,身穿金属戴着重盔的野兽,以杂乱的速度移动。它们是深蓝色的,淌血的脸上眼如灼碳。铁和灰的味道充斥于内雷伊德的鼻子。
这是错误的,这不是原本应有的。
“不!求求你,不!”她大喊道,她扭向萨利克特里斯时红酒从嘴中喷出。管家因爆炸转过身去,但还在她身边。她看到了他瘦弱的面孔,纤细而美丽犹如白色的火焰。“萨利克特里斯,求你……”
“是的,女士,”他说,而歌声响起。
刺耳的声音切入艾西安的小队。痛苦在她眼后爆发。声音震过她的肉体和骨头,摇晃着她头颅中的眼球。她左侧,小队成员之一如被斧子砍中般倒下。艾西安蹒跚着,瞬间目盲。不和谐的音符在她体内沸腾。她的皮肤在扭曲,就像一只有自我意识的生物在她肉体中挣扎。
“不,”她咆哮。那个词让她站稳而视觉清晰。
肉体和金属充斥在她前面的空间里。涂血金属组成的庞大机器如耸立向穹顶的钢铁森林。喇叭形的管道和成堆的扩音器出现在其两侧。人群站在血亮的地板上。闪闪发光的金属钉遍布在它们的皮肤上,脏丝绸挂于它们的四肢。大捆的管子从嘴中涌出并绕过它们的脖子,升到它们头上以锃亮管线组成的帽兜。其他人拨弄着自己半熔化身躯间绷紧的琴弦。四肢如陀螺的舞者在它们之间旋转,车轮般穿过人群,没有眼皮的眼睛在尖叫的脸上滚动,四肢上的镰刀拱起。
恐怖人群后方和上方是一张耸立的王座。被剥下的毛皮和皮肤铺在其台阶上,凝结着血和呕吐物。一个人坐在王座上,肿胀到怪物般的体型,庞大的身躯紧贴着椅子的框架,破碎的亮丝绸如半脱落的皮肤挂在它身体上。一张管子和线缆组成的网盘绕着它,像钻入泥里的蠕虫般消失在它庞大的身躯中。一盘盘红色,发光的事物放在它旁边,艾西安可以看到嵌入巨石般脑袋的小嘴嘴唇上有猩红色。这是一副在机械和肉体上雕刻出漫不经心愉悦的梦魇般景象。一副当下正在被撕裂的景象。
人群中的一些还在倒下,因爆炸造成的失压撕裂肺脏而濒于死亡。颤抖和蜷曲时,血雾从他们嘴中喷出。艾西安开火,泼洒的激光火力在她强迫自己前进时扫过房间。小队中的一些人跟随着她,射击出断断续续的弹流。契约和赛维丽塔在压制队伍中,躯体如风暴中的麦田般倒在他们面前。
“艾西安!”她听到约瑟夫在通讯频道上喊出自己的名字,并及时后退,看到一柄镰刀形的利刃朝她脸上劈下。没有时间闪避了。她举起激光卡宾枪,利刃在枪壳上发出哐的一声。一个饥瘦的人正迈着纤细、双关节的腿迫向她。它在尖叫,喉咙上的囊状皮肤在膨胀。艾西安感觉那声音穿透了她。镰刀刃从枪上划开,长着棍状肢体的人扭身再次挥砍。艾西安将枪口插向它。一击之下骨头碎裂。她扣动扳机,那个东西倒下,它的肉体被喷射的激光火力烧焦。艾西安举起枪托砸碎其头颅和大脑。她正喘着粗气。
射击和血液在她视野中模糊。左侧她可以看到一群自己的士兵,已经比数秒之前要少了。他们正在射击,但已停止移动,射击断断续续。他们后面,沸腾压制部队的深处,是赛维丽塔和契约。
赛维丽塔的剑在她上前并闪避和劈砍时围绕自己旋成一片虚影,从不停下,每次动作都是切断四肢分割躯体的一击。契约在她身边杀出一条路来,他手中的巨剑切割,再切割仿佛一道闪电。他肩膀上的灵能机炮正在旋转和开火,审判官砍倒前面那些时将身后的人击飞出去。这是一副点亮绝望黑暗的景象,两个战士于死亡将手伸向他们时,在潮水般的恐怖中前进。而这也将要结束。
雾在房间中升起,因泼洒的血液而变成粉色,因濒死喉咙撕扯的噪音冲击而颤抖。艾西安看到雾盘绕过死者的皮肤并流上王座的阶梯。某些事正在发生,某些她能感觉到在视觉边缘嗡嗡作响并在她耳朵中发出嘶嘶声的东西。模糊的热霾正震颤着空气。肉桂和烧焦头发的味道透过呼吸面罩触及到她的鼻子。她倾倒。尖叫声正变得柔和,抚慰着让她逐渐默许。
没有什么要做的……
未来仅需要她任由其发生……
她生命中第一次没有需要负担的重量,没有任务或责任……
她需要做的仅是……
*艾西安……艾西安……艾西安……*一个到处都是的声音喘息道。笑声,柔和但尖利,在她意识中引发渴望。她周围的暴力嘉年华慢了下来。穿过四肢的利刃划出慵懒的弧线。血滴如红宝石般落下。皮肤和骨头分离。
她抬眼看向王座。在上面的那个人是一片模糊的虚影,犹如用被污染颜料描绘的图画。当她观察时,一个身形从王座上的人身边离开,朝地面走下时塑造着自己的形体。它缓慢,阴沉的移动,其四肢包裹在变色的皮肤中,一头紫色卷发下,它的眼睛如黑色的池水。那个人的脸转向艾西安,而其眼睛好像吞没了世界。
*艾西安……你是个可怜的,被委屈的孩子……*那个声音在她头颅中发出柔音。
*你被夺走了这么多……*而世界正在倒退,她已忘记的人生记忆正在其面前起舞……
……她正在穿过一扇生锈的门,枪在手中,后面是一坑用狭长瞳孔眼睛看着她的翻滚蠕虫坑……而契约正在呼喊着让她射击,她在其身边射击直到枪的充电背包用光……
……她正站在青紫色天光下的石头平台上。闪电正从天空落下,契约肩上的机炮正在旋转和开火,将咆哮的子弹射向放电的光球,而她能看到纠缠的手臂和嘴在火球中扑打……
……她正和约瑟夫站在被亵渎城市的废墟中。他衰老的眼睛从还沾着组织和血迹的墙上移开,并开始说些什么……
……现在她再次站在王座间里。
光幕挂在这片空间里,于不同色彩间变化。这幅画面正在不同色彩和令人目盲的黑白单色间闪动,脉动。
那个蜿蜒的人在王座的台阶底部,于开阖闪烁的光亮间流水般移动。它手臂上长出了红色几丁质的爪子,从尸体的漩涡中剥开一条路时边锋因黑色的烟雾而模糊。它是美丽而恶毒的,就像被扼住喉咙中唱出的一首歌。
契约正朝那个生物杀出一条路,尸体落在他身后,赛维丽塔在他身边,剑在他的劈砍周围织成圆圈。
艾西安凝固了,观察着这一幕的播放,并意识到自己之前见过这些,这人与恶魔的冲突。她面对并从中幸存下来多次。她并非自己所认为的战士,她甚至无法确定自己是否曾经是。
约瑟夫正在她身后近处大喊,她小队成员之一正在倒下,他的双手撕扯着自己的面甲直到下面的血肉。另一个看向她,头宁静缓慢的旋转,枪口抵上自己的下巴。
“不……”手指合拢扳机时她开口道。激光失烧穿了他的头颅并将其头骨顶端炸飞。
内雷伊德观看着萨利克特里斯走下阶梯,他的大衣在从破碎窗户冲入的风中拍打。她的大部分乐师和廷臣倒在地板上的血泊中,而为数不多的还在面对着残忍的砍杀绝望支撑。现在她能看到那些入侵者了,黑暗的影子,就像破碎的人形轮廓,它们的眼睛灼烧,咆哮着将她美丽的世界摧毁成废墟。
萨利克特里斯开始了他的舞蹈。他手臂的锋刃上闪出锐利的光芒。乐队在他面前分开,而管家对上她的敌人,锋刃对锋刃时变成了一片虚影。
那个恶魔——那就是它的身份,艾西安意识到——切穿一只裹着丝绸的变种人,它的螯在慢吞吞的虚影中朝契约咬下。他肩上的灵能炮旋转并开火。子弹灼穿空气,而恶魔转了过去,契约砍杀再砍杀,恶魔围着每次射击和砍杀歪斜并旋转,仿佛那只是一场舞蹈,仿佛每一步和转身都是舞步的一部分。艾西安观看的同时,约瑟夫蹚到契约旁边,用锤子敲开爪击的肢体。
“我不应该畏惧,”她听到他隆隆传出的祷词超过了那刺耳的声音。“我应该愤怒。我应该成为火焰。”
“站起来,”那声音让她畏缩,然后她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她从滑到在地板上血与污物的地方起身。“站起来,立刻!”她站了起来,枪在手中。如果她的小队还有人活着,他们可能曾和她在一起,但即使有,她也没看到他们。她开火,将激光失洒向一个没有眼睛长着针刺利口的高大变种人。它尖叫,倒在纠缠的钩刃肢体上。她将其踹开,靴子没入被血浸透的皮毛。
她看到恶魔跃起,在空中旋转,用螯劈向契约的头。他的剑对上这一击。几丁质和电光包裹的钢铁在咆哮中相遇。恶魔翻滚过契约,后背长出一只蝎尾的同时划过空中。那蛰刺向下捅去。赛维丽塔的剑向上旋转,锋刃闪亮,恶魔尾巴的尖端在喷洒的组织中落下。那恶魔落地,如风中飘洒的丝绸般卷曲,而艾西安能感觉到它的笑声震穿自己的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