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带着有些出汗的八个人就这么朝着他们以及自己家人住着的东城区走着,老张在前,其他几个人排成一个2X4的队列,沉默的跟着他,没有人说话,跟他们所穿行过的充斥着吵闹,喝骂,做饭,洗澡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自然的,他们这一支有些特殊的小队,也吸引着来自那些这个时候已经没什么活计可做,基本上都或站或坐在街头巷尾聊着天的人们的视线。
有人冲着他们吹口哨,有人对他们指指点点,甚至还有人朝着他们扔些烂菜叶,小石子之类的东西。
只是这支小队伍里面却也没人偏头去看,只是看着前面同样目不斜视的老张。
往常偏头看的人,都被老张开出去了。
虽说这些人并不会因此找不到下一份当兵的活计,毕竟他们这些炮灰在经常来袭的小股的南奴面前总是不堪一击,也总是伤亡甚大到需要一次次补充人手的。
但应该没人会和老张一样,发给他们大半的足饷,还经常跟他们交流,打战的时候也总是跟他们冲在一起,也总是能做出把他们从死亡中拯救出来的明智指挥了。
总算是走到了老张家门口,老张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些日常经常挂在脸上的温和笑容,挥了挥手,算是让他们解散。
这些人也像是解除了封印一般,呲牙咧嘴的活动着有些酸痛的身体,顺便相互打趣着,却也不敢轻易的离开,依旧聚拢在老张的背后。
“刘二一,记住,我不想下次还看到这种事情”,老张拍了拍自己的长枪手的肩膀,如是道。
刘二一也有些诚惶诚恐地冲着老张做各种保证,算是让老张点了点头。
“记住,这些天都把兵器放在手边,睡觉也得给我放在床边,一旦出了什么事,马上到我这里来,咱们这可是一支小队”,老张神色从刚才那种温和的笑容转为一种说正事的严肃,也让身边这八个人同样神色一凝的点了点头,看起来听的很认真。
这也是有不少前例的,上次上墙碰到那种恐怕十年都难得一见的大规模入侵就不说了,老张这些人也不过是十个人里面活下来四个,相较于其他直接被灭掉的小队自然要好一些,却也只是好一些罢了。
只是往常出城,去森林里监督着矿奴或者干脆就是当苦力去伐木的时候,经常也碰到些南奴的小股部队,往往都是一两个精锐的甲士带着十几二十个手里面几乎也就拿着石头和削尖的树枝之类的同样衣衫褴褛甚至一丝不挂的南奴。
但每一次,他们都能在对方发觉之前逃出生天,即使是毫无预兆的遭遇战,他们也能凭借小队合击杀掉一两个甲士,然后将对方的炮灰击溃。
所以他们对于老张这个小队长还是比较信服的,毕竟在这么一个烂泥塘里,你只要稍微干净一点,就足以被称之为纯洁了。
“大人,我们是不是得备点粮食?”,有些小心翼翼,始终拿着大盾在手里的约翰一如是问道。
这是个谨慎憨厚的人,虽然因为有时候缺少变通而在这个最需要机变的地方经常吃亏,但这样的人,也往往是最忠诚和最容易走向更高的位置的人。
而大盾手这个位置,需要的就是勇敢和憨厚,需要的就是老张下了什么命令,他就把盾竖到那里的服从。
“备点吧,我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老张想了想,如是回复道面,然后转向自己队里剩下的一个弓手,“董四三,你去招个弓手,记住,我要的是听话的,找到了告诉我一声,我出点钱,让他换把好弓过来”。
“是,大人”,点了点头,董四三没什么异议。
“那就先这样吧,你们且先回去吧,咱们明天练的时候再集合”,老张挥了挥手,算是让这些人离开了。
而早就躲在门后面的少女也相当流畅的接上了这个空隙冲了出来,凑到了老张身边。
“哥,猜猜咱们今天晚上吃什么?”,有些邀功,又有些炫耀的意思,少女被柴火熏得有些黑的脸上展露着一种大大的笑容。
老张抽了抽鼻子,算是使劲的闻了闻,然后也有些高兴得笑了起来。
“不会是肉吧”,老张有些不敢确定的问道。
“就是啊,今天我帮着位大人写了封家信,他赏给我的”,用力的点着头,少女声音有些低,几乎只有她身边的老张才听得到。
没办法,一碗肉,可能只有半碗,也是整个外城难得的大餐了,也由不得少女如此的郑重。
老张也有差不多十几天没摄入过哪怕一丁点的荤腥了,此刻对于肉的记忆也都随着这股子味道的浓烈而变得更加清楚了。
依旧是黑黑的屋子,中间地上的一堆柴火上面就那么放着土陶碗装着的一小碗咕噜咕噜冒着泡的肉汤,旁边地上的一张粗布上面放着几张厚薄不均,手法有些拙劣的烤饼子。
直接衣服也不脱,就那么坐在地上,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虽说相较起周围的军户比较干净,却也依然有些蓬头垢面的妹妹,那种高兴和急迫的心情也消失了不少。
来这里也算是一年多了,从最开始降落到地面上的迷茫,到后面跟着流民们四处漂流,从饿死的那对夫妻那里用一个混杂着杂粮和野菜的馒头救下了同样快要饿死的妹妹,再到后面学着说这里的语言,学这里的文字,到边镇了也应选当上了一个小队长,他所做的事情似乎很多。
可距离他想要的东西依然很远,距离改变这个世界,距离拯救他所在的世界依然很远。
“这日子是人过得么”,老张纠结了一下,看着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却也依然等着自己一起动手的妹妹,如是问道。
“比起以前好多了就成”,妹妹毫不在意,眼神依然盯着那碗肉。
略微的考虑了一下,老张自己多少也有些通透了,毕竟改变这个世界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自己有着永恒的生命,完全可以慢慢来。
“也是啊”,老张笑了起来,左手拿起张饼子,看着已经忍不住开吃的妹妹,只是沾了沾汤水,放进嘴里,感受着肉和油脂是怎么把粗粝的要把口舌划开的饼子变得柔软可口的。
“哥,你吃肉啊”,吮吸着骨头里面的骨髓,被烫的左右手来回倒腾的妹妹如是道,显得有些笨拙。
“没事,你吃吧,咱们将来吃肉的日子多的是”,老张放慢速度品尝和咀嚼着饼子,看着自家妹妹吃肉的迅速,多少有些会心一笑的意思。
对于有着无限寿命的自己而言,即使什么都不做,一切也会变好,更别说自己距离改变这一切并不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