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齐璞瑜朝罢，冯九卿未回慈荣殿，已早早等在紫宸殿中。
昨日齐璞瑜未曾处理奏折，齐尚自然在紫宸殿中待了一日，手脚都有些酥 麻，大半晚上也没睡下，今日便坐在皇位上不停地点头。
冯九卿看着好玩，扯着手臂瞧了半晌，闻听熟悉的脚步声慢慢靠近了，才转过头道：“情况如何？”
“冯小太后问的是谁？”齐璞瑜负手问道。
“自然是婚宴，”冯九卿转过身，慢慢走到了那高大明朗的窗边，回头看了看他，“婚宴顺利吗？”
婚宴进行得如何，在慈荣殿前巡逻的禁军侍卫知道得最是清楚，冯九卿实无必要找他来问，但她想看他的表情。
他惯会拿自己取笑，屡屡在齐尚面前戏弄自己，但如今看着自己真正喜欢的女人嫁给别人，那表情一定很精彩。冯九卿存着看好戏的心思过来，但似乎得到答案的那一瞬间也并不怎么开心。
齐璞瑜含笑的眉眼略冷了几分，怅然遥望那仿若看不见边际的皇宫，“晴儿跟着他，其实是一件好事，我自然要让婚宴顺利。”
“你怎么确定是好事？”冯九卿不以为然。
“因为冯九玉不适合京城，”齐璞瑜道，“他手中永远都拿着长剑，就像那些浪迹江湖的侠客，总有一天会远走高飞，或许也能将晴儿带出这个禁锢之地，去看看东华的山川河流、广阔无边。”
冯九卿嗤笑，“看不出来啊，你竟然还是这样一个痴情种。”
齐璞瑜但笑不语，带冯九卿笑过了，乃道：“齐某不过凡人之躯，自然也有自己的私心，只不过我的私心，无人看得懂。”
“是你自己不想别人看懂，摄政王舌灿莲花，藏着多少别人看不见的隐晦心思，看懂了怕是也就活不成了，”冯九卿心中不爽，有意与他争执，“是你将喜欢的人拱手相让，难道还怪得了别人吗？”
齐璞瑜笑意愈深，长睫轻敛，在瞳孔里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本就迷 离不清的情绪，“将喜欢的人拱手相让么？那是因为喜欢得不够深。”
冯九卿心中一跳，身体紧绷了起来，“可我看你倒是对她颇为痴情。”
“在冯小太后心中，莫非喜欢只是成全？”齐璞瑜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喜欢，难道不是成全吗？”冯九卿反问。
齐璞瑜失笑，抬手扶了扶额，无奈叹道：“九儿啊九儿，只知道成全的，不知深陷于情爱中的人，而是超脱一切的神佛。”
冯九卿略有些不解，“你什么意思？”
他为了廖晴儿，先是请求，后是威胁，又说什么“以身相许”，最后险些与她撕破脸，难道这还不是喜欢？
齐璞瑜放下手，深深地看着她，看得冯九卿身后鸡皮疙瘩乱冒了，才不冷不热道：“那些口口声声只知道成全的人，看似深明大义痴情无双，实则懦弱无能虚伪可笑。”
“本王……的确喜欢廖晴儿，她是个不错的姑娘，而我是个泥足深陷于权力中的人，快意潇洒的冯九玉才配得上她，而我，大概只配与同样被权力剧毒染黑的冯小太后勉强度日了。”
冯九卿目光一冷，半指长的假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一字一顿道：“哀家不是任何人的替补，王爷最好还是打消这个念头比较好。”
她是被权力染黑，可那又怎么样？她是他，廖晴儿是廖晴儿，冯九卿冷怒地盯着他，她绝不会成为任何人的替补。
齐璞瑜玩味地笑道：“冯小太后这几日似乎总有些火大啊，怎么，莫非是在嫉妒晴儿？”
“王爷这脑子若是少想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东华没准早在去年就已经天下太平了，”冯九卿别过头，深深地吸了口气，又话锋一转，将目光对准了廖晴儿身后的人，“婚宴已过，王爷不如想想接下来该怎么拉拢廖家。”
虽然计划有些偏差，但总算廖晴儿也被迫成了他们身边的人，大理寺卿只要乱了阵脚，与姚家间隙越大，他们就越能趁虚而入。
但大理寺卿倒是稳得住，直到现在对他们也没有半点表示，倒是颇为坚定地站在了姚家立场之上。
“这把火烧得还不够猛，”齐璞瑜正色，若有所思道，“大理寺卿不会这么快妥协的，事情，还是要从姚家入手。”
“你想怎么做？”
冯九卿心下一动，她知道齐璞瑜似乎在暗中布置着什么，虽然她已经决定不多问目的，可接下来的计划手段总要明白，不然该如何配合？
齐璞瑜笑道：“你不是说姚月儿就要进宫了吗？那就从姚月儿下手。”
“哦？”冯九卿沉思片刻，忽地想到了什么，将目光投向了早已经趴在奏折上睡得不省人事的小皇帝，“尚儿么？”
“小太后果然聪慧，一点就通。”
齐璞瑜眼中闪过一抹晦涩，俊朗的面容上，微不可查地带上了冷意，
“廖家知道得越多，越是不可能轻易挪动阵营，但他们知道得也一定比旁人多，小太后，中宫后院是你的地盘，本王可就等着太后的好消息了。”
冯九卿心下明了，接下来，就是皇宫内院里的斗争了，可要怎么自然而然地牵扯到外朝，分化廖家与姚家，这就要看他们的本事了。
少顷，冯九卿心思抵定，淡淡道：“秀女也该入宫了，王爷是准备一直看好戏吗？”
齐璞瑜双眉上挑，眼神却看向地面，“女人之间的战争，本王怕是不顶用。”
冯九卿眯了下眼睛，嘴角勾出一丝浅浅笑意，带着微不可查的算计，淡淡道：“你我是同盟，既然是同盟，自然要同舟共济，王爷龙章凤姿，在后宫也能如鱼得水，又怎么算是不顶用呢？”
“噫，”齐璞瑜眼中闪过晦色，颇不认同，“本王平衡前朝已是凶险万分，既然是同盟，自然要公平为上，这后宫之事……本王还是敬而远之。”
“王爷不必妄自菲薄，”冯九卿拧腰转身，莲步轻移，边走边道，“王爷，这秀女名册明日就请王爷派人发下了，哀家等王爷的好消息。”
想要将事情都推给她？做梦！
次日，秀女名册下发，择定京城中秀女十五名，三日后入宫。再选宫婢，推至六月之后。
名册之中，姚家姚月儿当属第一，礼部尚书侄女江如雪第二，并刑部刘向之堂妹柳芷若等待选入宫，各赐宫苑。
三日后，慈荣殿前，秀女齐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