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击城门的轰响与排山倒海的吼喊,劈碎了千年沉梦,古城墙上斑驳的藓痕,纷纷脱落,化为一朵火焰落在地上,一瞬即熄灭。
对方果然用的火攻,千万只火头箭暴风雨一般呼啸飞来,城内烟火点燃,哭声大作。四个人站在院内,拼命抑制住夺门而出的冲动,烟尘渐渐漫延到这里,将他们笼罩其中,宛如一场生死劫,摆开死阵,罗列了陷阱,一步一失魂。
杜淮苓抬头望,偶然从头顶飞驰而过的铁箭,弓弩握手中已没了力量,从此后,她也将浑身染血,踏入幽冥长路。他们懵懵然站着,然后听到万马嘶鸣,撼天动地的呐喊,金铁相击,城门破了。大周朝皇帝的禁卫军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哭号声从四面八方汇聚,越来越近,越来越尖锐,直直戳进了他们的心窝,杜淮苓再也不能忍受下去。
“我们出去看看!”
“不可!”杜聿之与司徒让齐声道。
“你们是一介弱女子,还是呆在屋里安全些,我与聿之出去!”司徒迅速道。
“两位还是进屋里去,就由我和司徒先出去看看。”杜聿之也忙不迭道。
“不用了!”杜淮苓拉起小婵就走,“女人不是你们认为的就那点用处。”
“淮苓!”杜聿之喊,杜淮苓回头,弯唇而笑,“怎么?舍不得我家小婵?”
杜聿之面色有些难看,笑了几声,杜淮苓道:“两位,有缘再会了!大家不枉朋友一场,保重!”
“小婵,我们走!死也好,活也罢,轰轰烈烈一场也足够了!”
“遵命!”小婵应得干脆。
杜淮苓也笑得痛快,老娘家门前,你若撒野我便休!还用得着顾忌沾惹一身罪孽?直至今日,她才开始彻底适应这个时空的生存法则。
杜聿之与司徒让两个停在原地,都望出了对方的振奋,她们都已将一切抛却了,我们还有什么好犹疑的?甘心留在城内等的不久是这一刻吗?
司徒有些不怀好意,“聿之,我记得你不会武吧!”
“彼此彼此,”聿之风清月朗笑,亲历一场洛凤之乱,当太史可够格了?
“那无关紧要。”
“没错”
“那咱们也走?”
“请!”
两人相视一笑,追随杜淮苓两个而去。
御史府早已是空如坟冢,她一路狂奔到府门,紧闭的大门口,正守立了一排即墨精挑细选下的护卫。
“小姐请回,”领头的一人站出来道。
杜淮苓一把推开他,但是凭她的小身板自然是枉费力气,她火了,“你没有听见外面老人的哭声吗?有人在喊救命,小孩在哭闹!你要是还有点良心,你就给我让开!把门打开!”
“小姐,”护卫低下头,“属下只听大人命令!”
“我管你谁的命令!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着!你们,通通刚给我让开!”
“小姐不可,”护卫阻止道,恰巧外面传来的小孩哭闹声骤然从高处消落,遭了!杜淮苓心一紧,硬挤了过去。
“让开,让开!还留着自己一条小命管个屁用,你们的心是铁做的吗,热血男儿,这时候不保家卫国,龟缩在这里你们不嫌可耻,我还嫌呢!”
小婵帮她将横木拿下来,才一打开,门口就发现位老者倒在地上,气息奄奄。杜淮苓愤恨地扫视一圈,“你们刚才就是这样见死不救的?很好,很好……。”
蹲下身去察看老人,还是有救的,“小婵,你帮忙扶人进去,我先出去看看。”
小婵目光陡转锐利,“小姐!”
“我会注意的,相信我!”话一完,她立马旋风般地冲了出去。
几个人站在原地,默然无声,握剑的手松了又紧,首领沙哑着嗓子发话:“你们几个出去随我出去帮衬小姐,剩下的几个留守在这里,千万不能让任何人进来!”他顿了顿,“百姓避难者除外。”
“是!”
杜淮苓冲到街角,猛然就停住了,面前五步远的地方,东西七叉八仰,看情形是经人劫掠过一番,四个人或仰或趴在地上,已经断气了,刚才还听到他们的呼救声,才一转身就成了没有生命气息的尸体。他们应该是一家人,三位大人,一位小孩也就是刚刚听到声音忽然断了的那位,现在正扑倒在她脚下,背上留一个大窟窿,血还在汩汩地直冒,小孩手里还抓着个拨浪鼓。
她脑里一片空白,苍茫而毫无知觉,手不知觉想要去拾起那个拨浪鼓,密密麻麻的一大群军队蜂拥上街,她急忙矮下身子躲避。
“小姐,”小婵飞也似的赶到,杜淮苓做个了不要说话的手势,凝神屏气,他们已经攻破半座城了!嘶吼声撼天动地,令人肝胆俱裂,万千骑兵从涌灌而入,肆意狂杀,一路要横冲直撞到皇城内,纵使隔了一条街,杜淮苓也听得血液倒流、筋脉贲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