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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客栈

“今日是七夕佳节,凡间的七夕,娘子都要做好巧饼,巧果子,穿尽红丝为自己乞求良缘。”赵玄笑的一脸明媚的对着一旁的陵光道。

陵光今日穿的十分淡雅,淡紫色的衣衫随风飘动,仙气十足,就连万年不变的一张冰块脸上都被朦胧的月光氤氲的十分柔和。

他对一旁的赵玄笑了笑,道:“那为何不见你做些巧果,穿红丝?”

赵玄一面吃着手中的桂花藕粉,晶莹剔透的粉吃下去十分甜糯,边对陵光道:“那怎么能是我去做巧果呢,那得是曾经高傲的陵光神君去做,哎哎,对了,我还要吃桂花藕粉,这粉啊太好吃了,陵光神君别忘了做啊。”

“有这么好吃吗?让我也尝尝。”

陵光看着身边的人,一脸的春风拂面,笑着,笑的十分好看。

“刚刚让你吃你不吃,现在我都吃完了,没有办法,陵光神君,你只能自食其力了。”赵玄十分得意的笑道。

下一秒他便笑不出来了,陵光一把按住他的头,动作既快又迅速,但却温柔的吻住了他的唇,细细的品尝着他嘴角残存的糯粉,全然不顾街上其他人惊呆了的目光。

赵玄满面通红,他的余光能看到周边人的反应,满脑子都是一个想法:完了完了,老子以后别想在这一带混了。

想是这样想却硬生生的忍着没有推开陵光。

过了半晌,陵光才气息略有不稳的放开他,轻轻的用手摸了摸他微微红肿的双唇,笑道:“味道果然不错。”

赵玄平复了一下心情,看着一旁惊呆了的众人,连忙拉着陵光十分迅速的逃离了现场。

“我说陵光啊陵光我这脸该大的时候大该小的时候绝对小巧玲珑,既然你已经尝过了,那我晚上就不给你做了.....”

恍恍惚惚间,赵玄又身处姑苏的七里山塘。山塘下的河水缓缓流淌,山塘街上到处都是卖东西的小摊贩。

今日有集,熙熙攘攘的十分热闹。

那些小贩的吴侬软语软软的糯糯的十分好听。更有沽酒的酒娘,卖扇子的扇娘,卖枇杷的果娘,清清秀秀灵灵巧巧的沿街叫卖,引得来往的客官不得不往前去看一看瞧一瞧。

赵玄喜酒,来到了一个酒摊前,那沽酒的酒娘子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想是未曾见到赵玄这般长的这般好看的小相公,看了他一眼便羞的双颊通红,口里的吴音也变得十分好听软糯:“小相公,来沽酒呀,来看看,随便看,随便尝,咱们这江南水乡人家的酒水啊酿的最是地道,这是酒勺,随便尝。”

赵玄看见那小娘子模样十分清秀,不忍心拒绝她,从她手上接过酒勺,舀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个酒桶里的酒,尝了尝。果然,酒入口,很香很甜,还带着一股浓浓的桂花香味。

赵玄打趣道:“小娘子,这个酒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桂花酿吧。”

那小娘子见赵玄一下子便猜中了,笑道:“小相公好灵的舌头,这中间这桶正是自己家今年新酿的桂花酿,小相公尝着可好,怎么样,要不要沽上几两半斤的,回家好给娘子喝啊。”

赵玄笑道:“当然要沽,沽上个半斤,只是家中尚未娶一位良妻,只能我一人吃了。”

赵玄是对着小娘子故意说的,那小娘子的脸上登时羞的一片通红,却手脚麻利的给他沽好半斤酒,赵玄付了银子,正准备再调笑两句,突然听到旁边一阵可怜的声音:“公子行行好,赏几个银子给小人,小人得了好葬了家中的亡妻。”

赵玄低头看时,却是一位衣着褴褛的乞丐在沿街行乞,想来是看他出手大方,这才想着过来碰碰运气。

赵玄正要去看看那乞丐是什么样的人,到底是真是假,一旁卖布铺子的大哥却一脚踢开了他,骂骂咧咧道:“去去去,瞧着今儿个有集,跑我门前来讨晦气了,你在这里,我还怎么做生意!”说着,那大哥便进门去要拿大棍子将他赶走,想是那乞丐也是被那彪悍的大哥打怕了,赶紧起身,一瘸一拐的跑着走了。

赵玄心善,见他这般可怜,便想随手给他几个银子,一转眼却见他已经不见了踪影,便紧跟着追了上去。急得后面沽酒的小娘子大声道:“小相公,你的酒还没拿!”

赵玄却根本没听见后面的叫喊,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他果然寻见了方才的乞丐,只见他呆在人少的一个角落,将自己缩成一个球状,不敢再出来行乞。

赵玄慢慢走了过去,那乞丐见有人走了过去,赶紧将头埋在双腿中间,求饶道:“大哥大爷们,我不敢在这里行乞了,再也不敢了,求条活命。”

赵玄拍了拍他的背,轻声道:“你看看,我不是方才的大哥,我不会打你,你抬起头来看看,我给你钱。”

那乞丐听见面前这人十分温和的声音,知道他不是方才的小贩,这才慢慢的抬起头来,就在他抬起头来的那一瞬间,赵玄愣住了。

一张脏兮兮的脸上布满灰尘泥浆,但是那双熟悉的双眼却骗不了人,赵玄仿佛不敢相信似的,一把抓住他,拼命用手抹干净他脸上的泥浆,拨开他面前散落的头发,渐渐的,那张脸便显露了出来。

你…你…竟然是陵光?!你是不是陵光!

赵玄从梦中惊醒,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中却是一片难以置信,陵光神君,怎么落得个如此下场?

临安城外有座小山,虽然名气不如灵隐山,龙井山那么有名,但胜在风景秀丽,山上的怪石甚多,有个很出名的亭子叫个甚么望仙亭。

若是以前,这山也并不出名,只是一座没有名字的荒山罢了。

甚至还有许多传言流出来,惹的周遭的人不安生。

有说那山里有妖精青狮怪的,长的青面獠牙,专门吃童男童女,来补养自己。

还有说见过一个全身是血的人与那青狮怪打斗,最后以一已之力封印了那青狮怪,周围的人才得太平。

总而言之,说什么的都有。

嘴长在人身上便是女娲娘娘在造人时的一个错误,众人一传十十传百,这谣言就好像长了翅膀一般,谁也分不清什么真真假假。

但是,在这许许多多的谣言中,有一个却是真实发生的。

听说有知道那件事的老叟,时常坐在自己家门口前,摆放个竹桌子,泡一壶浓茶,给围着他的一群小皮猴子们讲故事。

那一日盛夏傍晚,那老叟照旧摆好了桌子,沏好了茶,点了水烟袋,坐在门口那棵大槐树下乘凉。

不一会儿,周围便围着一圈来听他说故事的小孩童。

那些小孩子子,刚下学回来,连家都来不及回去,便皮猴儿似的围着那老叟,缠着让他说故事听,还要听那山上的妖怪故事。

那老叟慢哉悠哉,吃了一大瓷缸的大红袍,慢悠悠道“我讲可以,只你们别被吓尿了裤子”

嘱咐完这才心满意足的讲了起来。

好多好多年前的一个秋天,一连几天都是好日头,天气好的出奇。

只那一日,那山头上的一片云突然变的猩红猩红,像是要滴下血来怕人,不一会儿,山头也烧了起来,火光一片,奇怪的是,那火不是通红的,竟是紫色的!

众人见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当是妖火,眼见着那火越烧越大,简直就要烧个通天!山脚下的人都吓得连忙收拾包袱,准备逃走。

那火直烧了好久,连山上的精怪都烧没了,生灵都飞得飞,逃的逃,也不见个踪影,突然间,打半空中红光一闪,那紫红一片里,像是掉了个什么东西在火海里,之后那火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消失不见,只剩下个光秃秃的山头,过了好些年,才慢慢长成这个青山绿水,怪石丛生的模样。

奇怪的是,自那以后,再往那山上去的人时常能听到鬼魅一般的哭喊声,十分吓人,后来不知道怎么又没有了。

当年看到这火的人早已不知道投胎转世了多少回,只是这传言却传到今天。

几年前,村民中间有个懂巫术的老王婆子,听了这个传言,咬定那是有妖怪要往那山洞里去修炼,那火也是妖怪点的,越是厉害要吃人的妖怪才会那般可怕,若是不祭拜祭拜,只怕还要遇上一场大灾。

众人听了,都吓的要死,忙问那老人家该怎么办才好。

妖怪要修炼成精,需要童子童女的鲜血,你们只需管好自己家的童子童女,别教他们往那山上去跑去玩,便不会有事,再者,遇上小节大节的,在山脚下供奉些肉食,鲜果,糕点那些祭品就可相安无事。

老王婆子一本正经的说道。

此话一出,有童子童女的人家,都赶着往灵隐寺那里求平安符,逢年过节的,也往那山下放着些肉食仙果之类的祭品。

说来也怪,那些祭品总是次日便不见了,众人都道是山上的妖怪吃了去,也越发相信那山上有妖怪之说。

那老叟讲到此节,故作悬疑的抽了口水烟,不再往下说。

中间有几个小孩子实在等不及,急的跳脚道:“那后来呢!后来呢!后来可有小孩子被妖怪抓走?”

那老叟继续抽着水烟,咕嘟咕嘟的响着,故意引的那小孩子急了,这才突然大声道:“当然有了!听说当时有个不听话的小孩子,不听父母的话,当天晚上就上了山,再也找不到,肯定就是被妖怪抓走,扒了皮,抽了筋,喝了血!”

那些小孩子听了这些,当了真,一时之间竟然都吓得都不敢说话。

那老叟见了平日里淘气的紧的小泥猴们,此时一个一个像霜打的茄子般,十分得意的笑道:

“你们猜,后来怎么样了?”

中间有个稍微胆大的小孩诺诺道:“怎么样了?”

那老叟突然降低声音,后来第二天清晨,有个砍柴人从那山上下来,竟然背着那个走散的小孩子!

我爹娘从不让我去那山上,我也不曾见过别人往那山上去砍柴,怎么会突然冒出个砍柴人?

一个看起来十分机灵的小孩子问道。

“难不成...难不成,那个砍柴人是妖怪变的!”

另一个小孩子想了一会,奶声奶气却又十分害怕的答道。

老叟见众小孩信以为真,忍住十分得意的笑容,故意问方才说话的那个小女娃娃。

“你叫个甚么名字,到是个聪明的!告诉我!”

“我爹娘叫我英儿。”

“英儿是最聪明的,那妖怪真个是个会时不时的便会变成什么砍柴人,打渔人,老人甚么的,专在山下问小孩子的名字,若问到了,那小孩,便是他下一个猎物了。”

那英儿听了,吓得哭了起来,众小孩见了,问道:“你哭甚么!”

英儿道:“我方才把自己的人名字说出来了,那我...我..就是妖怪的下一要吃的小孩子了!”

“你只对这老爷爷说了,又没有对其他人说,那妖怪耳朵短,听不见的。”

另一个小孩子安慰她。

你们方才没听到他说,妖怪专会变成老爷爷样子,哄小孩,谁又不知,他是不是就是那妖怪变的。

众小孩听了英子的话,吓的转头看向那老叟,那老叟故意掐着嗓子道:“我就是那妖怪变得,要把你们一个一个都吃到我的肚子里,你们一个都不许跑!”

言罢,装出一副鬼脸,吓得小孩子们一边尖叫一边飞奔回自己家中。

那老叟见自己奸计得逞,像个小孩子一般拍手大笑。

一旁在河边浣洗衣物的老妇人们见着他这副样子,忍不住笑道:

他张爷爷,又说鬼故事甚么的吓唬小孩!成日间又闲的不做好事!人人都知道,甚么山精鬼怪!都是胡扯!若说有神仙,到还信的的。

那老叟一笑,道:“老妹子,你可不知道,哄这小孩子,有趣着勒。”

几年前,打外乡来了个少年郎君,这个长的清清秀秀的少年郎在这山下开了一家客栈,名唤一步客栈。

客栈后面是一片茶园,店里的茶叶多出自少年之手,最得意的便是龙井,绿盈盈一片,任谁见了,都要夸赞一番。

少年温文尔雅,平日里品茶看书,酿酒烹茶,做的甚好。

若是茶叶成熟之时,必要摘下新起的一拨,给街坊四邻尝尖,平日里更是待人温和有礼,与街坊四邻亲和,众人没有不交口称颂的。

一来二去,街坊中看到这样的老板,为人处世十分温柔和蔼,满眼喜欢,又见他孤身一人,便着媒人上门与他说媒。

这少年郎君是长安人氏,只是家中遭遇到了大的变故,父母亲人一概去了,只留了他一人,他为寻幼年走失了的弟弟,便开始云游四方,四处打听弟弟的下落。

一日,见到这里的漫山枫叶红的甚是好看,更爱这里人情厚,便在这里停留了下来,开了这家客栈,已有三年了。

小地方的消息总是传的飞快,不出一盏茶的功夫,这少年郎的所有消息便被传遍了周遭,众位有姑娘的人家都想把自己家的姑娘许给他,便着媒婆上门说和。

奇怪的是,每次媒婆从他家出来,总要丧着个脸,连连对人家说“您家的茶钱啊我赚不得,您可歇歇罢,再给你家姑娘寻好的来。”

有听媒婆的话自是另去寻的人,也有不甘心上门来亲自说和的人。

那少年淡淡一笑,把玩着腰间携带的玉环,温和道:“在下早已娶亲,只是娘子远游未归,下次等她回来了,定带着她来拜访拜访。”

众人听了,有点不可思议,这年头,谁敢让自己的娘子独自外出?这也有点太不像话了,但是,瞧着这位赵老板也是个痴心的人,平日里说话做事也是十分有度又靠谱的人,不像是在说谎,当然,也不好再提亲事。

一来二去,人脸上的那张嘴又传出谣言来。

一步客栈的赵公子,是个情深义重的,自己寻了他家娘子竟然有好几年!

害,什么寻了好几年!是他家娘子抛弃他走了!

我还听说啊,是嫌弃他穷,跟个什么王爷侯爷的跑了,你看看,普天下的女子,是不是都嫌弃自己的郎君不是富贵人!

可不是么,你看看那个小赵老板,他一个人独守空房,实在可怜,天可怜见的,让他那娘子早些回心转意,两人相见罢!

赵玄:…………

诸如此类的谣言越来越多,而且越传越难听。

店里的小丫头环儿听了这些谣言,气的给老板告状。

“那些人也不瞅瞅自己前些日子来提亲时候的模样!现在出了门就开始胡乱编造公子您了,哎呀,我的公子!您别在捣鼓您那点破茶了行不行!您听了这些话怎么也不生气?”

赵玄自然听见了这些谣言,只默默一笑,心道:编造?他们没编造错啊,我是叫我娘子把我抛弃了,难道不是么?她与别人谈情说爱去了也没错啊。

仍旧一脸温和,嘴上淡淡说道:“生气什么?这样的谣言我从前也听了不少,你嫌难听,那就不听也罢,去把前些日子新收着的雨前龙井装个几罐子,专给那些爱传谣言的大娘们送去,就说是我请她们尝尝鲜,你再看看,他们也就不会再编排我什么了。”

环儿听了,十分不情愿的骂骂咧咧的装了几罐子茶叶,一边却又十分优雅的陪着笑送给了周遭的人家。

果然,收到那茶叶的人家也不好意思再去编排赵老板,只一口称赞,没过几日,那谣言就变了味儿。

一步客栈的老板真的是个大好人,他很是会做人的。

唉,这般会温文尔雅又长相俊俏的清新脱俗小郎君,以后可不知会便宜哪家的白菜。

是了,不过赵老板心肠好,日后定能寻得另一房娇妻,咱们瞎操什么心。

环儿:……………

当这些谣言传到丫鬟环儿的耳朵中时,她不禁不感叹,果然人间套路深,过然自己太年轻,于是,越发对自己的老板赵玄这般知晓人间套路,连这么难处理的老婆舌都能处理的干净利落,实在是佩服的不行。

谣言又是一传十十传百,来这里祭拜的人越来越多了。

官府见着这里香客慢慢多了,便也凑趣修了个庙,叫个甚么祈福庙,慕名而来的香客到也不少。

自此之后,这山也渐渐出了名,起初只是求仙祈愿的香客往这里祈福来,再后来,传言穿得大了,直说这山是一座仙山了。

虽说这些个传言有信的亦有不信的,但到底,这个小仙山是出名了,得了个名儿叫望仙山,山上又修了亭子,叫望仙亭。

众人也常常来观赏游玩,只是未曾见过什么仙人,却瞧见这山上的风景甚好,一到秋天,满山的枫叶映着晚霞,倒是别处不能比的,因而,到得了个别名,叫落霞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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