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不算大,也不算小,里面能放开几十张桌椅,走过一条长廊就到了。
门是横拉式的,两位下人在两旁候着,见姜崖二人走了过来,打量一眼,对方衣着华贵且后面不远跟着主子三皇子,皆恭敬弯腰拉开了门。
里面人都差不多齐了,小桌竹椅按顺序排列,桌上一壶清酒几蝶小菜一盘点心,大多是素菜,冬笋豆干之流,当然文房四宝也都排列一侧,要的就是个“雅”字。
门被拉开,众人全都侧目而视,并不见三皇子,两个面生的少年走了进来,这少年……长的也太俊俏了些。并不是所有人都没见识,眼前大多都是未曾入仕的寒门才子亦或是白身诗人,片刻后有几人反应过来,这才是重磅的宾客。
先是坐在右首位的翰林院最年轻的学士上官流起身道:“姜世子,郭兄。”
两句话带动了几乎所有人,认识的不认识的皆放下酒杯上前行礼。谁都知道这次科举的主考官是谁,要是能留个好印象那就是先天的优势。再加上姜崖的才名,虽说与纨绔之名参半,但自古雅士哪个没有些小癖好?御书房梅花之事众所皆知,那首诗朴实但称得上绝句。所以不管是钦佩还是内心的小心思,都将二人堵住了。
至于郭兄是谁?左首位竹椅上刻的清清楚楚,郭清风,其父礼部尚书也是历代科考的主要负责人之一,攀上了,百益无害。
就这样,前一刻还谦逊温雅,高谈阔论的才子们此刻都不顾形象,只为挤上前来与君谋上一言。
姜崖也没想到会这样,心里想着:“这下……真得罪了。”但还是一个个回礼,寒嘘上几句让那些人脸上乐开了花。
也有人没上前去,这些人有的是高官子弟,有的则是跟姜崖有矛盾的,换句话说,就是被世子打压过的,就比如此时坐在一边不屑一顾的国舅张远宁。他和安靖康交好,行事高调张扬,作的诗也大多是找别人写的,算积累了些名声,上次在武安王府被狗咬,传的满城皆知,因此在这诗会上的话也少了许多。
后面安靖康和小公主走了进来,看到这一幕,虽说意料之中也让他下意识紧攥了下拳头。
进来几秒竟然都没人注意到他,自顾自的咳嗽两声众人反应过来,这才是正主,只得舍了姜崖朝着他作了一礼。
“诸位都入座吧!诗会要开始了。”脸上带着笑,眉心透着阴。
虽然还想和姜崖聊上几句,但三皇子都发话了只得坐回到了自己位子上。
这次姜崖没再僭越,侧身让安靖康走到了前面。张远宁等跟三皇子交好的众人赶忙起身:“三皇子殿下。”挣回了一些面子。
诗会上没有女子,安可可坐在下面也不合适,于是安靖康就在主位左下方设了一处次坐。
两人走了过去,小公主的气质显然比三皇子高了一个档次,身上传出的淡淡体香,仿佛走过的路都开满了花,让两侧离得近的人不由都轻吸了口气。
底下窃窃私语:“这位就是小公主吧?”
“是啊!真是国色天香啊!”
“听说小公主殿下也是才华横溢,尤其擅长书法作画,对人物的描绘到达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就连如今翰林院院长顾大家也赞誉有加。”
“看岁数也就十五六吧!”
“嗯嗯,十六。”
“惊才绝艳啊!”
都是低语,也有些传到了安可可的耳中,惹的小脸微红。安靖康呢?面无表情不知悲喜。
都入座了,就姜崖还在庭上漫步。不是不坐,实在是没他的座位。
众人都注意到了,心里纳闷的同时还是纷纷往旁边挪了挪说道:“世子殿下要不坐我这?”
“坐我这吧!我这里空大。”
“都一样的桌子,怎么就你那空大了?”
“我瘦不行吗?”
引得哄堂大笑。
安可可一皱眉,不顾安靖康的反应起身道:“姜崖哥哥要不做我这吧!我让三哥再安排一个座位。”
身为世子,又长小公主一岁,被叫作哥哥也没什么,众人愣一下后也都没说啥,只觉得小公主知礼,要是一般人,就算是辅宰的儿子也是受不起的。
姜崖摆了摆手,其实坐在次坐也不是不行,毕竟王公子弟,可姜崖还是想收敛点。把小公主挤下来另设一座,旁人看来没什么,保不齐安靖康会怎么想。现在看他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按理说他身为东道主理应为姜崖寻一座位,可却没有动作。
安排近一点吧!自己不如意。安排偏一点,又怕人诟病,左右为难。
“姜白……姜兄,来坐我边上吧!我这桌子大。”郭清风开口了,左首位的桌子确实比别人的长一点。
姜崖就等他开口呢!从看到左首位竹椅上郭清风三个字就惦记上了。坐在左首位,不失身份且友朋在侧,再合适不过。
“我这次来就是凑个热闹,坐哪都一样,有酒就行。”说着就站在了郭清风身旁。
安靖康无奈,只得差人搬了个竹椅过来,添上酒壶酒杯。
姜崖入坐后,现场安静下来,都在等着三皇子开口。
安靖康努力让自己平复心情脸色,说道:“首先,感谢诸位莅临,我深知在坐诸位皆有才名,来自五湖四海,但同志为友,今日靖康举办诗会,还请诸位不要拘束,畅所欲言。我期待诸位的佳作问世,现我梁人风骨,展我梁人风流。”言罢,双手捻起酒杯一饮而尽。
台下众人也都举杯而饮,动作谦雅,群呼:“谢三皇子。”
笑着点了点头,颇为满意。将酒杯放下后,安靖康拍了拍手,厅后走出一美艳婢女,将一张白纸放在了小公主案上。
“今日,靖康特请皇妹可可,作画出题。”
语落,堂下又是一片哗然。
“好……”
“没想到今天还能看到小公主亲手作画,荣幸之至啊!”
“是啊!”
安可可在座位上朝下方微微一躬身,提笔作起画来。
一番客套之后,众人都互相谈论起来,题目尚未画出,就算离桌也无妨。
不管是否相识,是否见过,想来持贴来到此处的都不是泛泛之人,所以都开始找人攀谈。都是文人,参加诗会者皆自诩颇高,谈天论地,话古说今,话题得高大上才有面子,区别开和市井俗人的不同与地位。更有甚者竟然直接论说朝政,发表观点,好在都是风雅之士,不会外传。再说诗会上也确有才学之人,有些时候,皇帝都会派些人过来,真有可行之策,也会考虑执行,这就是当今皇上圣明的地方。还有人呢!自吹自擂,夸夸其谈,各式各样。
这种氛围姜崖实在不喜,太过正式俗套,无聊的紧。想想自己举办的,就开在花满楼,次一些开在武安王府,美女再旁,还会让妹妹请上一些都城才女,男女对立而坐女子那边白纱相遮,乏时舞女翩翩起舞,鼓乐齐鸣,那才叫快活。在看现在,除了喝酒就是听他们废话,引经据典,神情自傲,时不时一人上前敬酒,姜崖无奈回敬,客套两句尽是虚伪。
每有人向姜崖敬酒时,安靖康都会皱一下眉,他甚至在心里数着,是敬姜崖的人多呢?还是敬自己的多,数来数去始终是姜崖多。想翻脸也翻不了,憋的表情都有点难看。
姜崖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内心毫无波澜,只觉得这安靖康,太狭隘了些。
“喂白脸!听说你拜了个师傅?最近武蛮子可老往你家钻,就我自己在家里都快憋出病来了!”
姜崖叹了口气:“一言难尽,你看我,是不是壮实了点!”
锤了一下对方胸口:“嗯,壮实了,以后你也变成蛮子了,我还手无缚鸡之力。”
姜崖直接伸手搭在他肩膀上将郭清风搂了过来:“你就好好习文,我负责文武双全,蛮子负责打打杀杀,你运筹帷幄。这多好?不过我是老大。还记得当初我说的京都三杰吗?不止于京都,要做就做天下三杰。”
这一番话让郭清风笑了出来,由衷的笑:“那咱也得学点武艺,不能让你小子当老大啊!”
姜崖搂住郭清风的胳膊更用力了点:“怎么,你还不服?能挣脱吗?”
郭清风用力挣了挣,还真挣不开。
他俩下面这动作让安可可抬起了头,与姜崖一对视,意识到周围已经有人投来眼光了:“咳咳,公众场合,咱俩矜持点。”
郭清风笑道:“是你小子先不矜持的。”
姜崖朝安可可桌案上投了颗花生,那意思就是透个提呗!后者朝他做了个鬼脸表示不可能。也就是离的近,远了还真不方便。
郭清风看了看安可可又看了看姜崖:“你和小公主这事快成了?”
姜崖一笑没有说话。
“哎!也不知道我的佳人在哪呢?”
“你自己不是佳人吗?实在不行你跟武蛮子凑合一下算了。”
“这事可不能开玩笑,万一真找不到了呢!我跟你凑合也不能跟他凑合啊!”
“别了吧!我恶心。”
“哈哈哈……”
小公主放下了笔,旁边一人喊道:“出题完毕。”
安静下来,婢女将画作拿起,向着众人一一展式。
“嘶……”除姜崖外所有人都吸了一口凉气:“好画啊!”
姜崖看来,确实很好,笔墨恰到好处,画中似是乡下一处院落,门前两颗梅树,上结朵朵梅花。天间飘着白雪,花前立着我她。
“这是何意啊?”
众人不解,婢女又将画作传到三皇子安靖康手中,题目还是得他来公布。
仔细瞅了瞅画的内容,不是很懂,画上也没有标明。见下面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了自己身上。
清了清嗓子,他说道:“诸位视画而作,主旨为……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