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屠前辈美意，晚辈用过饭了。”
徐天微微摇了摇头，开口回绝了。
然而，此刻屠老鬼却是咚地一声，一头趴倒在了方桌之上，随后便响起了呼噜之声，似乎就此醉得不省人事了，也不知是否听到了徐天刚才的话。
“师父……”侍奉在一旁的澹卫言见此，忙俯下身子前去搀扶，谁知却被一把推开。
“让开，为师没有醉……”屠老鬼迷迷糊糊地摆摆手，只是摇摇晃晃支撑了片刻，便又一头栽倒在了酒桌。
澹卫言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便只好在旁边照看着。
柳如风很是不屑地瞥了对面的屠老鬼一眼，随手将空了的酒坛子丢至一旁，旋即伸手在怀中掏了半天，最后居然取出一只肥美的鸭腿。
“徐小子，你且过来。”
听到柳师叔的召唤，徐天倒没有拖沓，而是大步流星来到了对方身前，拱手行礼，“见过柳师叔。”
柳如风拎着手里的鸭腿，张嘴啃了一口，嘟囔着说道：“你在石城究竟是怎么回事？”
徐天却迟疑了一会儿，他用余光看了看澹卫言所在之处，正思虑着是否适合开口，柳如风便没好气地嚷嚷着，“你小子乱瞅做甚，老夫问你话呢！”
无奈，徐天只好轻声将在石城所遇之事细细地道了出来，并未有何隐瞒之处。
柳如风听罢，顺手将啃完的鸭骨头啪地抛在了桌上，用衣袖擦了擦油乎乎的手指，慢悠悠地数落着徐天的不是。
“你小子还是涉世未深，这么容易就入了他们布下的圈套。若是换了老夫，谁算计谁还不一定……”
或许是喝高了，柳如风今日的话比平时多多了。
听着柳师叔那没完没了的唠叨碎念，徐天暗自翻了个白眼。但好歹对方是其师叔长辈，他倒也不好就此转头离去，便只能耐着性子立在原地。
一番滔滔不绝地说道后，柳如风好像有几分口干舌燥了，便抬起仅存的一小坛香酒，咕噜噜地大灌一口，随后发出一声舒爽的叹声。
“不过你且放心，这段时间只要呆在老夫身边，李家那个老东西还不敢轻举妄动。等此行结束，我会想法子替你摆平此事。”
柳如风虽已经喝得连打酒嗝，面颊酡红，但说话却还是颇为利索，口齿清晰，看不出多少醉态。与这一比，屠老鬼的酒量可就差多了，难怪他嗤之以鼻。
“对了，柳师叔，您适才所说的意思，莫非是要带徒侄去何处不成？”徐天问道。
柳如风一拍脑袋，露出恍然大悟之色，“老夫差点忘了与你说正事了！”他难得现出几分正经的神色，继续接口道，“外过半个月，就是师兄的祭日了，你随我一同去上坟祭拜。”
徐天愣了愣，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杀意。他微微攥紧了拳头，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柳如风冲徐天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柳师叔，我师父他……当年究竟是怎么死的？”
猝不及防间，徐天离去之前，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
柳如风的表情凝固了片刻，眼神时而凌厉，时而迷茫，颇为复杂。他心底挣扎了数息功夫，终是无力地叹一口气。
“待祭拜之后，我自会将一切都告之与你，先退下吧，过几日便动身启程。”
徐天默然，对着柳如风轻身一拜后，便一言不发地转身而去。
望着徐天愈发挺拔的身影，柳如风心情有些欣慰又有几分愧疚。时间一晃而逝，从收徐天为师兄弟子开始，便已经过去近两年了。转眼间，那日初见时尚还青涩稚气的少年，现已是今非昔比，不但成熟稳重了不少，连身形也渐渐脱去了年少的模样。
这两年间，柳如风自问对于徐天多有亏待。既没有好好指点他的武功，也不曾做到事事关心，便是连其性命，也差点没能护住。
不过他替师兄收的这位年轻弟子，却是出乎意料的优秀。先不说在风凌步法的习练上天赋异禀，连武道实力也是丝毫不比所谓的天骄弱，总是能给人各种惊喜。
莫要看柳如风平时对徐天呼来唤去，但心底却是颇为满意，甚至引以为傲，越看越是顺眼。
许久，柳如风终是回过神来，收回了飘飞的思绪。
“你也下去吧。”他先是将立在屠老鬼身后的澹卫言打发走，随后拍了拍桌子，“喂，老鬼，醒醒！”
在柳如风一泼凉水后，屠老鬼悠悠转醒，睁开了迷迷糊糊的双眼。
“柳疯子你泼我做甚！”屠季浑身打了个冷战，周身的内力一运转，将酒劲儿去得七七八八，整个人也清醒了不少。忍不住一跃而起，对着前方的柳如风伸出手指叫骂道。
“谁让你酒品如此之差，老夫便只能行此下策了。”柳如风满不在乎地撇撇嘴，轻哼了一声。
屠老鬼脸上顿时一阵红白交替，被呛得半天说不上话来，唯有语塞。
柳如风却兀然间露出恍忽神色，似在呢喃自语道，“待祭拜过师兄之墓后，这小子就托付给你了。他若能继续习武，将来成就不在你我之下，定要保他平安无事。”
“你当真要如此？”屠老鬼眉头一皱。
柳如风的脸色愈发认真，“我当年便已经发过毒誓，不亲手杀那老贼，此心难安。如今师兄身法后继有人，也该是血债血偿了。”
“可是在昆武派中动手，便是触犯了门规，你也难逃执法堂的追杀。”
“只要能杀了他，便足够了。至于太上长老又如何，死亦何惧？老夫也活够了，去与师兄九泉相聚也没什么。”
这一刻的柳如风气势为之而变，好似锋芒毕露的宝刀一般，让人不由如坠冰窖，为之胆寒。
屠老鬼看着老友那平静但却执拗的脸庞，心底微微一颤，终究明白对方心意已决，再也劝不动丝毫。
“罢了，既然如此，那你安心去吧。有我在，绝不会让人伤徐天小友一根寒毛！”
“谢了。”多年相交，一字谢便足以道出千言万语，承载着别样的分量。
“唉，你呀……”
屠老鬼抖了抖衣袍的水渍，一道无奈的叹息从其嘴边传出，便再也不曾说话，唯有觥筹交错之音在小院回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