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王婶离去以后，徐天和程灵二人的视线无声地在半空交汇，沉默片刻后，彼此皆是会心一笑，眼底闪动着对来日的希冀。
至于王婶将他们两个当作一对小夫妻之事，双方都颇为默契地没有去提起，仿佛就此淡忘了一般。
程灵看了一眼木桌之上热气腾腾的一大陶盆肉汤，便不知从何处取出一只干净的木碗，用汤勺盛了几乎满满当当的，随即小心翼翼地端至徐天所卧床榻之前。
“师姐我手太笨，煮了些小米粥但怕你不喜欢，所以徐师弟还是先喝碗肉汤补补身子。王婶是个好心人，这两天没少帮衬，日后定要好好回报于她。”
徐天恍然，原来程灵之前在屋内忙活半天，是为了替他煮锅粥。看着为了自己任劳任怨的程师姐，他忍不住心疼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然后笑着柔声说道。
“野兔肉味儿太冲，我吃不惯。相比之下，师弟倒想尝尝你亲手所煮的米粥。”
程灵听罢，感觉心里头甜丝丝的，再苦再累也都无所谓了。她白了徐天一眼，用甚有几分娇嗔的语气应道。
“那可不成，你现在身子虚弱，喝米粥顶什么用，先把这碗肉汤吃了。”
听着对方又恢复了曾经有如师姐般的“盛气凌人”，徐天只好无奈地点头应是，老老实实地不敢有半句异议。
虽说他如今快到辟谷的境界了，但面对着程灵的一番心意，徐天又怎能忍心拒绝。
于是，他便享受了一把饭来张口的奢侈日子，被程灵喂下了满满一碗又鲜又补的肉汤。这种被人照顾得无微不至的异样感觉，上一次还是在临安城。
巧合的是，两次徐天都是受了不轻的伤，但照顾他的女子从吕素云换作了如今的程灵罢了。
见徐天将一碗汤全部都喝完了，程灵脸色很是开怀。在她看来，徐师弟胃口好了，那便说明他身子也在慢慢恢复，应当无性命之忧才是。
“还要再来一碗吗？”程灵生怕徐天不够一般，瞥了一眼空了的碗底，又问了一句。
“不必了，再吃就得撑了。”徐天轻轻摇头，他的确是吃饱了。
“那便好。”
程灵美目闪过欣慰之色，她又将屋内收拾了一番后，甚至担心徐天天冷着凉，搬来了一只火盆置于床榻一侧。
火光将此处的昏暗驱散不少，屋内透着一股温馨之意，也映照出程灵的俏脸，明晃晃的好似花火绽放，让一旁的徐天看得不由痴了几分，一时间竟不忍打破如此意境。
在这一刻，他们二人便当真如同多年的小夫妻一般，相处得平淡自如，没有一丝异样之感，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彼此相顾无言，但一眼神便足以让双方读懂内心所言。
“好了，程师姐你先歇会吧。”
徐天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带着些许内疚劝道。或许他昏迷这两日，程灵都是像这般劳累疲惫，而她却始终都毫无怨言，不离不弃。
程灵停下手中的忙活，用袖口轻轻擦了擦额头的细汗，转过脸望着徐天，一双清眸显得很是明亮，似乎完全不会困倦。
“不碍事，好歹师姐我也是习武之人，这点活不算什么……”
然而，她话还未说完，突然间俏脸之上浮现一抹不太自然的红润之色，好看的秀眉也微微拧起，忍不住抬起素手扶着光洁的额头揉了揉，像是在承受着什么痛苦似的。
徐天脸色猛地一变，忙开口关切地问道，“程师姐，你没事吧？”
程灵的脸颊好半天方才恢复了正常的血色，她勉强地挤出几分笑容，安慰着回道，“一点小伤，也不是什么大事，徐师弟放心吧。”
徐天这才想起，那日曹会曾在程灵肩头拍了一掌，还让她当时便昏迷了过去。如今看来，便是那时的伤势未愈，且又复发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对程灵又多了几分内疚和自责。若非是因为自己，程师姐也不会被卷入这场变故之中，更不会因此受伤了。
他便冲程灵温声说道，“师弟也算知晓一些医术，师姐不妨让我看看。”
程灵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俏脸微红，她本想开口推辞了，但一对上徐天那坚定的眼眸，便没来由芳心一柔，只好点了点螓首，算是答应了。
由于伤口处是在香肩之上，是以在徐天的要求下，程灵羞涩地褪去肩头覆着的衣物，将半个白嫩如玉的酥背留向这边，让屋里顿时增添不少春色。
徐天却是无暇欣赏如此春光美景，其目光一直都保持着清明与冷静。随后，他的视线在程灵无限美好的颤抖香肩一扫而过，很快便停留在了她的后背一处。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的浅红色印记，但徐天却隐隐约约记得，这种伤口似乎与某种毒关联紧密。想到曹会最精通的招式金砂掌，徐天脸上的神情再也无法控制，瞬间变得冷峻肃然。
虽说只是将肩头露出，但毕竟生平第一次被男子所看，而且还是自己的心上人，程灵芳心乱窜，忍不住砰砰直跳。她强忍着羞意，只觉得耳根发烫，便嘤咛细语地问道。
“徐师弟……好了没有？”
待得到了徐天的答复后，程灵这才好似逃过了一劫般，手忙脚乱地将衣物重新穿戴整齐，那姿态依旧是美不胜收。
“徐师弟可曾看出什么？”程灵还道徐天是故意如此戏弄于她，便横了他一眼，随后红着俏脸问了一句。
徐天却并未说实话，装作不知的模样，摇头应道，“不太清楚，不过想来问题不大。”
程灵看他倒像个江湖郎中，不由噗嗤一笑。她又挽起一缕秀发，站起身来说道，“那我先去把几件衣物晾洗了。”
程灵轻轻将门带上，于是屋内又只剩徐天一人了。
“前辈……”
徐天那有些焦急的声音兀然响起，随后刚才一直隐匿身形的白胖童子又在半空显现。
他小脸满是正色，摆了摆手，制止了徐天接下来的话。
“老夫知晓你想问什么，这小女娃子毒已入体，只怕是……回天乏力了。”
这话有如晴天霹雳，在徐天耳边兀然炸开。他面容一下子无比颓废，整个人宛若失去了神智，目光呆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