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鸢这个人,在末世之前表面是个温柔好脾气的漂亮学姐,校花稳稳攥在手里,但凡稍微平易近人一些,就会有很多人愿意和她做朋友,说是根本就没有人不喜欢她也不为过;实则悄悄端着氏族大小姐的架子,没有旁人的时候就恢复了在家时的矜贵模样,怎么都不会让人想到,她其实是个生人勿进的冷淡性子。
就跟变脸似的,在人前好像戴了副面具。
末世之后,她便彻底放开了去潇洒,反正以前认识的人要么死了、要么变成丧尸了、要么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再加上自己又有空间这个无解的漏洞,就算再冒险也不会真的有生命危险,行事就更加放肆大胆了,性格也比较之前张扬了些。
在双手先后沾染了丧尸和人类的鲜血之后,以前很多不敢做的事情也渐渐习以为常,例如爬上二十几层楼去狙击同类这种事更是得心应手,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恐怕已经逐渐失去了一部分东西。
她觉得她失去的是人性中的某些情感,但在沈云涣看来,她其实比现在仍然活着的很多人都要善良、也更加懂得同情。
虽然她杀丧尸如麻,对人类下手也毫不留情,可她每次动手都是因为走投无路,在还没进入嵘东地界之前,就算被追杀者咬得多紧,只要她没到寸步难行的地步,就都不会出手伤人。
而且……就连她自己都察觉不到,她其实是一个很天真的人,她愿意相信这个世界上的美好更多一点,愿意相信沈云涣这种人。
她从一开始就被他的伪装所骗,她天真地觉得,只要自己能以武力控制沈云涣,沈云涣也无法对自己造成威胁,她就可以把他当成自己人,掏心掏肺地对他好。
可她不知道,有些人的心思就像看不见的手,会在她的背后牵着她走。
秦鸢说的没错,她对沈云涣真的很好,可他却必须利用她的信任,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他的计划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苦肉计而已。
不需要太高的技术含量,只要让自己看起来可怜无助就可以了,沈云涣恰好最擅长伪装。
如果是其他人,苦肉计一般不会奏效,因为人其实都是自私的,如果不是有过深的感情在人心里不断动摇人的意志,苦肉计就只是自讨苦吃而已。
可秦鸢偏偏就会吃这一套,因为她的善良和同情,也因为她的冷漠和孤独。
秦鸢从小到大都没有朋友,因为她藏着一个谁都不能知晓的秘密,所以她和朋友们之间始终存在着一道无形的屏障,最终都是萍水相逢罢了;家中的兄弟姐妹,对她的敬重多于感情,因为她是空间的传承者,注定是下一代秦家的掌权人,没有人能坦然将她当做同族姊妹去对待。
可沈云涣不一样,在末世的背景下,他成了唯一一个知道秦鸢最大秘密的人,也成了此时此刻唯一一个能陪伴着她的人。
沈云涣于她而言,就好像多年前朋友一样,而他们之间没有那道屏障的存在。
于是她将超过标准计量的信任给予了他,尽自己可能地对他好,把自己拥有的一切和他分享。虽然她自己感觉不到,他在她心里的分量,已经重到她无法再轻易割去。
她无法容许他的欺骗和离开,这种情绪,或许可以叫做占有。
所以她才会愤怒、会怀疑、会选择冷战,而不是因为这次欺骗就直接杀掉他。
沈云涣正是看透了这一点,他有恃无恐。
他肆意地利用她的善良和她的孤独,正如他以前所想的那样,秦鸢只是看似无情,可她却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那种人,而他沈云涣,才是真正抛弃了人性的无情之人。
四次轮回,几十年的厮杀,他的心早已经死了,只剩下这幅不停重生的躯壳,就如同一个解不开的牢笼,把他永生永世囚禁在其中。
每一次的轮回都是为了拯救自己的妹妹沈云漓,可这一刻他却想到,会有谁来拯救自己呢?
秦鸢攥紧他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强行让他转过身和自己双目相对,在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沈云涣看到了自己灰败的脸色。
他的状态很不好,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嘴唇也比平时颜色重些,浑身发烫,可他自己却觉得冷;站起来的时候脚步虚浮,秦鸢以为他在看自己,但又好像在看别的。
他低着头,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手腕上,烧得她那块皮肤痒痒的。
秦鸢皱了皱眉,心道:发烧了?
伸手去触摸他的额头,却被他躲开了,秦鸢不耐烦地绷紧嘴角,再次伸手,他继续往后躲,同时抬起手去推她的肩膀,整个身子都往后缩,就是要躲开她。
沈云涣本来就在溪边,脚下的溪水勉强没有淹没他的鞋子,往后退了几步就踩进更深的水中,直接没过他的小腿。
冰凉的溪水刺得他打了个哆嗦。
秦鸢猛地发力,手里还拉着他的衣领,直接将他拽上了岸。
她又一次伸出手要去摸他的额头,可他还是躲,秦鸢彻底没了耐心,一把甩开他,险些直接给他一拳,因为他现在状态不对劲,最终还是没下得去手。
不过也不会给沈云涣好脸色就是了,他被秦鸢大力甩出去,往后踉跄了几步,看也没看她,又要走回溪边,秦鸢拽住他,吼道:“回去睡觉!”
他没说话,秦鸢以为他不想回答,把他的脸扳过来看他的表情,才看见他依然是刚出那副迷蒙的眼神,也不知听到她说了什么没有。
他的眼神朝溪边的衣物扫了一眼,突然就委屈起来,眼角往下耷拉着,蔫蔫儿地说:“不行,我还没洗完呢……”
“你洗它干什么!你想要什么就告诉我啊,我让空间做就行了!我救你回来就是让你这么折腾自己的?!”秦鸢再次吼道,气得紧握住他手腕的指尖都在发抖。
沈云涣又呆呆地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可是,你在生我的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