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若盯着那张立约书沉默良久,最后却只吩咐仆婢各自散去,她自己也转身回了内院。
心想,这出大戏他想唱就随他去唱,她不信一出独角戏他还能唱到地老天荒去。
三天后,高亢的喜乐终于消停了,只是那顶八人抬的花轿依然停在原地,后面那些披红挂彩的嫁妆箱子也被放了一地,一个个排过去不见尽头,抬箱子的仆从身上穿的红绸短衫,也从三天前的干净笔挺变成现在的皱皱巴巴,更衬的人越发无精打采。
新梅从门缝望出去,许久,收回视线,叹了口,转身去了上房。
傅青若正一丝不苟的煮着药茶,看见她来随口问道:“怎么,还没走?”
新梅摇摇头,斟酌着道:“沈大公子这几天一直坐在花轿里,不见不吃喝,奴婢担心再这样下去,要出事。”
傅青若用手轻轻扇动氤氲水气,嗅了嗅药香,漠然道:“可不这样跟他耗着,难道要让花轿进门?”
可不让花轿进门,就要看人去死呀……
新梅张了张嘴,终于没把这句话说出来,亲眼看着姑娘一步步走到今天,她实在没立场说出这句话,只得停了话头,默默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又过了两天,新梅来回道:“姑娘,燕翎老管事来了。”
“翎叔!?”
燕家出事后,这位老管事也跟着销声匿迹,想不到会在此时突然登门,傅青若迎到花厅外,见人进来,忙上前施了半礼。
燕家当家一辈子只做过一件善事,便是从死人堆里救回了这位老管事,他的原名没人知道,只是如今所有认识他的人都尊他一声“翎叔”。
燕翎见到傅青若也百感交集,紧跟着还了一礼:“不敢受傅二姑娘的礼,折煞老奴了。”
傅青若含笑寒暄:“您受得起,在阿若心里,您是长辈。”说着便将人请入花厅,让了座后,又吩咐小丫鬟摆上茶店。
燕翎心底一叹,犹记得傅青若自幼性情温厚,原以为经历过那些变故,再好的人也难免生出几分偏执,想不到她如今竟没事人般,还能这般亲和与自己寒暄,口中却连称:“老奴惭愧。”
傅青若笑容清浅,让了茶点,开门见山:“翎叔此次拨冗登门,不知所为何事?”
于傅青若而言,燕、傅两家的仇恨,早已是过眼云烟,而如今与两家有关,还活着的人,每每听说或者遇见,她都有会生出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更何况,燕翎是她与燕九容之间的见证,所以她更愿意直面他带来的任何事,听他直说想说的任何话。
燕翎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垂眸压了一口清茶,面上神色越发惭愧,却又不得不开口道:“老奴此次上门,是奉了主子之命,将一口棺材送到傅宅门口。”
傅青若只觉心跳漏了一拍:“主子?”燕九容?
燕翎神色滞了滞,大概是没想到她对容哥儿的心,原来竟不比容哥儿待她的少,心下又忍不住为沈靖源叹息一番,这三人真真是一场孽缘:“不是原主子,老奴如今,为沈大公子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