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青梅会的举行的时间还有一月有余。
“之惜,你过来一下。”
秋以菥正在案前执笔作画,见秋之惜不好好写字,又趴在那边睡觉,忍不住叫她一下。
结果那个人纹丝不动。
“之惜,这青梅会马上就要到了,你不是说想瞒着姨母偷偷去参加吗?如今整日颓废难道是想去丢人现眼?”
那个背影依旧稳重如山。
小诗端着一盘冰晶杏仁糕款款走进来,开口道:“殿下,你可是在与二殿下说话?小诗瞧见二殿下未时初便去竹苑找少爷了,现在怕不在琉璃阁呢。”
秋以菥眉头一皱,站起来就走到那个趴着的“秋之惜”旁边,扳过她的脸来,手指还没用力,人就顿时化为一堆白雪了。好啊,这秋之惜果然又在用幻术骗她,来个金蝉脱壳,自己跑出去玩了。
不过,她现在倒是造得唯妙唯俏,连秋以菥的眼睛都骗过去了。
“我亲自去竹苑找她。”秋以菥放下毛笔,拂袖起身就出了琉璃阁。
正是草长莺飞的时节,菁竹林里也是一片绿意盎然,树木葱茏,不过这午后的阳光倒有些刺眼,没走两步,秋以菥便耐不住,使用轻工术一个旋身飞到空中,化为蓝色幻蝶,翩翩飞到竹苑才落地。
刚走到竹苑门口,就瞥见了小画,可是那小画竟然装作没看见,转身快步朝里走,秋以菥心里一下就知道了她是去给秋之惜通风报信去了。
“小画。”秋以菥轻轻开口,小画便站住不敢转身,秋以菥只好走到她面前去,问,“之惜呢?在竹苑吗?”
小画低着头答到:“回殿下,二殿下是来了竹苑……”
秋以菥一听,就直接走进去,却撞见了秋子叶,本不欲理她,她却偏偏凑上前来,阴阳怪气地说道:“哟,幻女殿下到竹苑来干什么呀?”
“我来找之惜。”秋以菥实在不想跟她有过多交集,说完就想走。秋子叶又拉住了她,说:“秋之惜可没在这儿,你不用找了。”
“秋子叶,我不想跟你多计较。”秋以菥甩开秋子叶的手,懒得管秋子叶的白眼,提了裙摆跨过门槛就进去找秋子言了。
“秋子言,之惜呢?”秋以菥进去发现就秋子言一个人躺在凉榻上闭眼小憩,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也没看见秋之惜。
“没在我这儿。”秋子言眼睛都没睁开,懒洋洋地说道,“你都不午休的吗?一天天地,那么拼命。”
“秋子言,青梅会在即,你还能睡得安心?”
“人生得意须尽欢,有什么不安心的?我做了该做的,剩下来的就听天由命咯。”
秋以菥不知如何反驳,因为在这两年里,秋子言也确实挺努力的,如今未满十八岁,已经成为木系术师,成绩斐然。所以,这人平时看起来是性子散漫,但暗地里可没少用功。
“随你高兴。”秋以菥也不想多管他,“我只问你,之惜来过没有?真的不在你这儿?那她去哪儿了?”
“真的没来过。”秋子言叹了一口气,“哎呀,之惜如今也有十六岁了,你也不用那么操心,一眼看不着就从辛夷山找到茱萸山来。”
“这两年里她惹得事还少吗?这青梅会在即,我得了姨母的令,我得看着她,断不能再出什么事儿了。”秋以菥找不着秋之惜正是着急,看着仍然闭着眼睛悠哉游哉躺着的秋子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一时气不打一出来,右手手腕一转,伴随着指尖跳动的的蓝色光芒,顿时一阵粉色的花瓣雨就铺头盖脸地落在秋子言脸上身上,一眨眼的功夫,就快把他埋起来了。
“喂!”秋子言从花瓣堆里跳出来,把沾在头发上和身上的花瓣抖落,气得很,“你能不能讲点道理啊!我说了不在我这儿不在我这儿你怎么不信呢!幻术就是用来仗势欺人的吗?”
“不好意思了,”秋以菥觉得自己也有点无理取闹了,“我是关心则乱,你也理解的吧?”
“我不理解!”秋子言气呼呼地坐下,指了指榻上、地上的花瓣,“反正你得给我收拾好了。”
“没问题。不过……之惜今天出去时说是来你这儿了,你真没看见她?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没有!或许她去找五长老摘野果子吃了呢?又或许在空桑山下堆雪人儿,再不然就是在秋水河上划船,菁竹林这么大,我哪里知道她在哪儿啊?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呀?”秋子言倒了杯水咕噜噜喝下,他实在是不能理解秋以菥今天为什么这么紧张。
“不对!”
秋以菥突然喊出的一句话,把秋子言吓得呛住了,不停地咳嗽:“幻女殿下,又怎么了?”
“之惜今天撒了两个谎。第一个用幻术营造她在睡觉的假象,从我眼前逃脱,第二个是她假意来竹苑找你,还让小画在竹苑门口望风,她以前是调皮,可也不会如此反常,况且这伎俩凭她自己,是想不出来的。她到底去哪儿了啊?”秋以菥真的急了。
“有理。”秋子言也有点着急了,“我们先在菁竹林里找找,不要告诉我娘,但愿只是她贪玩儿,跟我们恶作剧。”
两个人出了竹苑,用轻工术把秋之惜在菁竹林里常去的地方都找遍了,但还是没有看见秋之惜的影子。
秋以菥彻底慌了。
“小画!对,小画肯定知道,我来竹苑碰见她的时候她还在帮忙瞒着呢!”二人回到竹苑后,秋以菥突然想起,对秋子言说。
秋子言挥挥手,叫了一个侍卫进来:“你带几个人,把二殿下的侍仆小画找过来。”
“是!”
秋子言坐下倒了一杯茶,拉了拉秋以菥的袖子,示意她坐下来,把茶推给她,安慰道:“坐下来等,你也别太紧张,或许之惜只是调皮,又发现了一个新奇地方玩去了呢?她这么大的人了,虽然好玩,但分寸怕还是知道一点的,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但愿如此。”秋以菥手指紧紧捏着茶杯,心不在焉地拿起来呡了一小口。
“少爷,殿下,小画带到。”
秋以菥看见侍卫把小画带上来,立马从板凳上弹起来,走到小画面前还没说话呢,小画就扑通一声跪在她脚边了。
“你干什么呀?之惜到底去哪儿了?”秋以菥看见小画这么大的反应,是又急又气,怕秋之惜真惹出什么大事来。
“殿下,我……我对不起你……”小画头都不敢抬,“二殿下……二殿下去找若小姐了!好像是若小姐给二殿下传信说因为青梅会到菁竹林来让她去接一下,二殿下说……三个时辰就回来。”小画到底是个小女孩,一紧张起来说话时快时慢的。
“若小意?”秋以菥问。
“是。”小画答。
“那她为什么不说清楚?白白让人担心!”秋以菥袖子一拂,转身坐下,气难消,“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撒谎的本事!”
秋子言看小画还跪在那儿,挥挥手让她下去了。
“我说,她和若小意在一起,能把菁竹林的天都掀了。”秋以菥对秋子言说,“这撒谎的主意也多半是若小意出的。说起来,若小意是你的未婚妻,与她何干?她倒是跑得飞快。”
“你看看你,这如花似玉的年纪,说话跟我娘似的,老成。”秋子言打趣道,“再说,我都还不知道若小意要来呢,这明显是她们俩关系好些。”
在秋以菥和秋之惜刚来菁竹林时,就见到这位若小意了,如今花城若家唯一的千金,和秋子言有着两家从小定下的婚约。
“秋子言,姨母是因为和若家是世交的缘故才定下你们的亲事的吗?”
秋以菥并不是一个爱讨论别人私事的人,只是她有点想不通,姨母为何要安排给秋子言一个毫无优势的妻子,难道真是因为两家的交情?
“不是。”秋子言开口道,“其实,我娘本意是想和若小意的姐姐若初意联姻的,但是被若家摆了一道,偷偷换成了若小意,白纸黑字还有手印,那时菁竹林正是没落的时候,好多世家都等着落井下石,我们跟若家也不好撕破脸皮,所以我娘实在不愿意也只有接受。但我娘心里一直记着呢,也大待见若小意。”
这就说得通了。秋以菥通过这两年对菁竹林尊主的了解,知道她姨母是一个非常精明的人,那若小意的双胞胎姐姐若初意精通家族的识心之术,天赋异禀,聪慧过人,尊主自然想要收纳进来,可是却被若家摆了一道。不过能让菁竹林尊主吃了哑巴亏,这若家也是一点不简单。
在这两年里,若小意被若家送来住过半年时间,秋以菥也明白了尊主不喜欢她的原因。
从最根本的说,就是她“没用”,在这江湖上没有一技之长,既不修炼术法,又不像江景行博览群书。别说她对家族里的识心术是一窍不通了,连普通人都会的察言观色她都不会,尊主讨厌她她都看不出来,秋子言不喜欢她她也看不出来。一天到晚傻乎乎的,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过得挺开心的。
她傻呢,便罢了。但是,遇到秋之惜之后,又有点疯了。那时候秋之惜刚练幻术不到半年,两个人就在一起不知道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气得尊主差点癔症发作。尊主认为是若小意带坏了秋之惜,选择性忽略了秋之惜本来就好玩跳脱的天性,更加讨厌若小意了。
若小意待了半年,尊主就差人把她送回去了。可以说,在菁竹林,只有秋之惜是真正喜欢若小意的。
所以,秋之惜如果说她要去接若小意的话,菁竹林里没一个人会同意的。
但是如今秋之惜已经练了整整两年的幻术,今非昔比,要是再和那若小意混在一起,后果不堪设想。
秋以菥想着想着更加担心了,起身说:“秋子言,我们还是出去找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