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与皇帝约定的攻打边西之期还有一个多月,皇上亲临武场查看北齐霄的训练成果,这天武场气氛一片肃杀,大家都卯足了精神,北齐霄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陪侍在皇上身边。
摆阵练兵,击鼓鸣金,一套套演兵布将的流程顺利演练完,皇帝对北齐霄的教导颇为满意,结束后又与北齐霄以及一同前来的军机大臣们在琅坤阁商议了半天方才放心离去。
白天折腾了一日,大家晚上睡得格外香甜,只有李牧除外。他辗转难眠,攻打边西势在必行,且随时可以出发,他必须尽快想个办法阻止。思来想去,北齐霄是此次征讨边西的核心人物,金国皇帝对他倚重万分,也就是说只要他出了事,这场仗自然打不起来。论武功他不如北齐霄,明着来不可行,而且北齐霄一向审慎,鲜少与弟子私下往来,自己贸然接近必定引起怀疑。忽然,他想到了一个人可以住他一臂之力,只需等待时机即可。一个绝妙的计划在他脑海里形成,李牧打了大大的呵欠,终于可以放心睡下了。
送走了皇帝一行,北齐霄也稍稍松了一口气,上次小樱儿的铠甲突然断裂,他事后暗中让北齐武取来细细查看,发现铠甲的被人做过手脚,这批铠甲是北齐霄专门命人特制的,各方面的性能都比常用的铠甲优良许多,甲片之间均由特制的甲钉相连,即便是碰到锐器也轻易不会脱落或破损,只能是事先就已损坏松动,却未被察觉。是谁做了这样的事,北齐霄心里有怀疑的对象,但是他不愿相信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人会变得如此歹毒,曾经的纯真善良上哪去了呢?他在心里轻轻的叹息。
北齐霄最近的饮食都是复容枫亲自料理的,一方面是她对自己的行为赎罪,另一方面她要借此机会与北齐霄重修旧好,不能再让夏晚樱有机可乘。
这天,复容枫正在伙房忙着给北齐霄熬参鸡汤,李牧如鬼魂般悄无声息的溜达到她身后,把她吓了一大跳,复容枫用一双美目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随即转头不再搭理他。复容枫对李牧一向没有好感,此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说不清的诡异,尽管之前有几次打交道的经历,他也算帮过自己,但是她对李牧是无论如何也亲近不起来的,反而避之不及。
“复容小姐,为何见到我面色如此难看?在下可记得曾帮过复容小姐您几次小忙呢,这么快就忘记了?”李牧似笑非笑贱兮兮的样子复容枫看了不爽,这番话中有话更是暗示自己有把柄被他拿捏住了,想到这里复容枫不禁怒火中烧。
“我可不记得你曾帮我什么忙,就算有,那也是你心甘情愿的,与我何干!”复容枫急切的要和他撇清关系,李牧就如同一条毒蛇般,一旦被他缠上就别想轻易甩开。
“复容小姐,莫气莫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好,您说的对,之前都是在下心甘情愿的,不过这次的事,啧啧啧,我帮还是不帮好呢?”李牧故意讲得暧昧不清,静待复容枫上钩。
“哼,我没有事需要你帮忙,你快点走吧,我还有事!”复容枫没好气的回答,她现在没心思跟李牧纠缠。
“看来复容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在下可是记得师父受伤的前一日,应该是我俩一起在库房轮值的,您说对吗?”李牧不死心。
复容枫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正在熬汤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她努力镇定情绪,不让李牧看到自己的动摇,“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复容枫决定死撑到底。
“哎呀,那应该是在下记错了,复容小姐不要怪罪!”李牧故作懊恼状,“不过…如果在下没猜错,您应该很想让某个碍眼的人从眼前彻底消失吧,这事在下可助你一臂之力。”李牧转到复容枫的正面,与她平视,收起嬉皮笑脸,换上了平时少见的一本正经。
只见他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小纸包,递到复容枫面前,一字一句轻声慢说:“只需这一包,复容小姐最讨厌的人永远不会再来碍眼了。”有什么东西在复容枫的凤目闪过,不过她没有伸手去接李牧的东西,李牧也不再说话,轻轻的将药包放在厨房的木桌上,头也不回的朝门外走去。
似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她扭头大喝一声“站住!”李牧一只脚刚要跨出房门,听到复容枫的叫声,他露出满意的笑容,不过回过头的一瞬来又恢复了一脸严肃,“复容小姐还有何吩咐?”
“要怎么做?”复容枫说话的声音明显带有颤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兴奋。
“什么怎么做?”李牧没有明白她想问什么,又反问回来。
“我是问你,要怎么才能让那贱人服下这,这…”复容枫就算再狠毒,但是杀人取命的事她也不是随时就能下手的,虽然之前她已经策划过一次,但是事后也是备受煎熬了好几天心情才得以平复,更别提还因此失手误伤了北齐霄。一想到北齐霄是为保护夏晚樱受伤,复容枫的嫉恨之火又被煽动了起来,她要让那个贱人永远消失。
“复容小姐,这个容易呀,你看你这不就有现成的东西吗?”李牧朝复容枫手里的鸡汤扬了扬下巴。
“休想!这是给霄哥哥熬的鸡汤!”复容枫强烈反对对李牧的这个提议。
“复容小姐,您这就错了,一碗鸡汤,换一个永久的安宁,这买卖很划算啊。”李牧进一步怂恿复容枫。
是啊,一碗鸡汤而已,没了还可以再熬,可是这种绝佳的机会就不会再有了。她看着李牧,李牧也看着她,两人的目光在相交的瞬间达成了默契。
复容枫将鸡汤舀出来一碗,李牧打开药包,当着复容枫的面把一包药粉全部到了进去,还贴心的用勺子搅了搅,一点也看不出异样,他将鸡汤装入食盒,交给复容枫。
“怎么,还需要我亲自给她送去?”复容枫又被激怒了,从小到大她何曾服侍过人,只有北齐霄例外,现在还要给最恨的人送鸡汤,真是想得太美了。
“复容小姐,您仔细想想,亲眼看见将仇人在自己眼前死去,这一件是多么大快人心的事啊!”李牧的话再次挑逗了复容枫敏感的神经,他就是要把她逼得无法思考更多。
复容枫盯着李牧没有说话,几秒后从李牧的手中接过了食盒,急步向门外走去,“复容小姐,不用着急,慢慢来,给师父的鸡汤我会帮你照看好!”李牧笑嘻嘻的在她身后说着,仿佛他俩此时做的不过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复容枫走后,李牧的笑容瞬间消失,看着眼前的鸡汤,从怀里摸出了一个新的小纸包,打开将其中的药粉尽数倒下,像刚刚一样,将药粉用长勺搅拌至消失殆尽,他的眼里充满杀意。
复容枫提着食盒,心里其实相当的忐忑不安,走在路上也不没了平时的自信高傲,取人性命这事不是说做就能做到的,她也会害怕,毕竟谁也不是生来就心肠歹毒的人。
李牧早就打听好了,今日司马依依回家看望大哥了,司马南带兵在边境作战,不慎腿部受伤,他也没有多管,放置不理,结果病情恶化了,幸好战事已经有所缓和,蒙圣上恩准,暂时回家养伤一段时日。司马依依今日特别告假回去探望大哥,原本小樱儿也要一同回去的,但是她这几日的马术课成绩实在不佳,被要求额外加强练习,不得不留在武场,只能托依依捎去问候。
复容枫好不容易走到小樱儿的房前,一路上她都挑人少的地方,生怕被人看到自己是朝这边来的,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敲响了房门。
“来了!”房内传来小樱儿清脆的声音,打开门后看到复容枫站在门前,她也吓了一跳,难道自己又做了什么事惹她生气了?
两人在房门前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僵持了一会,复容枫轻咳一声,小樱儿才想起要让复容枫进屋,“请,请进!”
“请坐!我去倒茶。”这是复容枫第一次进小樱儿的房间,她四处打量着,她跟司马依依两人住的房子也跟自己差不多大,陈设非常简单,住这样的地方对夏晚樱这种身份算是奢侈,但是未免也太委屈司马依依这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了。
这两个死丫头的关系比她想象中还要亲密,若不是今日司马依依不在,估计她连房门都进不来,更别提…一想到自己来这的目的,复容枫的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双手紧张得无处安放。
小樱儿不知道复容枫意欲何为,心里也直打鼓,将茶端上后,她站在一旁,不知该怎么跟复容枫相处,两人间的尴尬气氛被复容枫首先打破。
“上次比试的事我本应早点来向你道歉,但是这几天有事耽搁了,今天是特地过来慰问你的。”复容枫一脸陈恳的说。
小樱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这么讨厌自己的复容枫,今天竟然专程跑来找她道歉,太阳真打西边出来了。
“不打紧,不打紧,都过去这么久了,我早就忘记了。”小樱儿赶紧摆摆手笑着对复容枫说,她确实已经不在意了。
小樱儿说完,两人又陷入了一阵沉默。突然,复容枫像想起什么,赶紧将桌上的食盒打开,推到小樱儿面前,笑盈盈地说:“这是我特意熬得鸡汤,你快尝尝,算是我这个做姐姐的给你赔不是了。”复容枫说完这句话,她厌恶的都想把自己的舌头咬掉,要我给你赔不是,做梦都没这么好的事!可惜你就要成为孤魂野鬼了,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小樱儿看着鸡汤,受宠若惊,没想到这次复容枫真是真心实意来道歉的,她甜甜的一笑:“谢谢姐姐,我晚点喝!”
复容枫怕错过良机,表情忽然变得可怜兮兮:“你该不会还在生姐姐的气吧?”她心里其实早把小樱儿骂得狗血淋头了。
“不不不,我真的没有生气,一开始就没有,是我自己太笨了,还连累了师父。”小樱儿赶紧宽慰复容枫。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复容枫差点就要从椅子上跳起来破口大骂,还好她强压住怒火,又换上一副笑脸:“那既然妹妹没有生气,那就快快喝了吧,别浪费了姐姐的一片诚心,我还赶着给霄哥哥送饭去呢!”她故意把霄哥哥这三个字说的很重。
小樱儿一听她还要给北齐霄送饭,一点不敢推脱,捧起碗里的鸡汤,咕嘟几口就全部喝完了,一点不剩,别说,这鸡汤还真的很好喝。
在小樱儿将空碗放下的一瞬间,复容枫满面笑容转为狰狞扭曲,终于,这个碍眼的人要永远消失了!
喝完鸡汤,小樱儿就觉得一阵困意袭来,就连复容枫都变成了六、七个人影在眼前晃动,她用手撑在桌面上不让自己倒下,嘴上还不忘跟复容枫抱歉:“抱,抱歉,我突然觉得有点困,谢谢姐…”话还没说完,她的身子就软下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身体倒向桌面,不省人事了。
复容枫没想到这药竟然如此厉害,杀人于无形之中,眼睁睁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在自己面前,而且还是自己亲手送上绝路的,她的手脚此时因为害怕而抖了起来,双腿发软,几乎瘫倒在地上,一丝悔意涌上心头,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心狠手辣的?自己并非是一个歹毒的人,为何现在随随便便就想置人于死地?仅存的良知在拷问她的灵魂,可是一想到以前的复容樱,刚刚死在自己眼前夏晚樱,都是阻碍她得到北齐霄的绊脚石,多余的人必须被铲除!被嫉妒蒙蔽心灵的她,抛弃了最后一点善良。
人生在世,纯洁美好的爱情一旦被嫉妒所左右,就会走上歪路,如若在这嫉妒上又加了憎恨二字,那更是挫骨噬心。
没错,我做的事都没有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复容枫努力深呼吸了几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意识,马上立刻离开这个晦气的地方,一秒都不想多停留。将食盒收拾好,仔细抹去自己来过的痕迹,不过在这过程中复容樱自始至终都不敢再多看倒在桌上的小樱儿一眼。
确定没有人看到自己,复容枫将房门掩好,仿佛一切没发生过,走出好一段路,她忽然想放声大笑,真是太开心了,有生以来没有这么高兴过,没有比亲手手刃仇人的事更大快人心!
回到伙房,李牧正用小火煨着鸡汤保温,看到复容枫一脸喜上眉梢的表情,他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心照不宣的就往外走去,就在两人擦肩而过时,复容枫恶狠狠的撂下一句:“今日我没有见过你,你也未曾见到我,如果我完了,你休想脱得了干系!”李牧看着她微微轻笑了一下,一言不发就朝屋外走去。
复容枫麻利的将给北齐霄准备的饭食装好,从未有过的开心快乐充斥着她的全身,身体是轻飘飘的,一直以来憋在心中的委屈、不满通通消失得一干二净,世界在她的眼里是如此美好!就连北齐霄这种从不多嘴过问别人是非的人,见她这副高兴的模样都忍不住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复容枫心里咯噔了一下,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赶紧收起笑脸,三言两语糊弄过去了,可在她的心里已经迫不急待的想象着从此以后跟北齐霄二人过着快乐赛神仙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