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樱儿自打回到武场,还没有见过北齐霄,他虽然已经苏醒,但是还没有完全康复,这一病非同小可,全郁城无人不知,皇帝御赐的滋补名品从宫中源源不断的送来,只要与北齐家稍稍攀得上点关系的也纷纷送上慰问品,北齐霄早早吩咐过不相干的闲杂人等一律不得打扰武场的训练,否则送来的各种珍贵药材就要把武场给淹没了。
北齐霄岂能不知送礼的人都是什么心思,这世上谁人不是捧高踩低,如今北齐家得到皇帝的赏识重用,皇帝有什么风吹草动,大家就是墙头草跟风倒,若是哪天北齐家犯了错,受到皇帝斥责,这群人又是树倒猢狲散,避之不及。虽贵为皇帝钦点的“捉鬼”大将军,显赫名声在北齐霄眼里早已是身外之物,他的出生就是为了铲除鬼族,这深入骨髓血液的天生使命,一向只为黎民苍生的而战,直到遇见了她,扰乱了他的心。
这天夜里,天空黯淡无光,原本应是圆月当空,可现下乌云密布,好不容易等四下安静,人们沉睡在梦乡里时,小樱儿悄悄溜出房门,在琅坤阁外徘徊许久。听说北齐霄的身体在一天天康复,可她总想眼见为实,那天离开时他还未苏醒,不知道噬魂散的毒,是否真的解开了呢?
从外面看去琅坤阁内一片漆黑,小樱儿轻轻的趴在门缝上努力往内偷瞄,尝试寻找北齐霄的身影,忽然门吱呀一声轻响,她毫无防备摔了个狗啃屎,一头栽在地上,糟糕,门被我不小心推开了,趁师父发现前赶紧溜!
正当小樱儿慌慌张张的从地上爬起时,忽然眼前出现了一双脚,再顺着往上瞧,对上的正是北齐霄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她不放,将她的糗态尽收眼底。小樱儿的脸瞬间红得像吃醉了酒,讪讪的笑着:“师父,夜深了,早点休息,弟子、弟子告退!”说完扭身就要撒丫子跑,实在是太丢人了。
“站住!有事进屋来说!”北齐霄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浑厚。
小樱儿闻言骑虎难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在北齐霄的威严之下只能乖乖听话。
小樱儿跟着北齐霄进了琅坤阁,他谨慎的四下打量一番确定没人看见才将门轻轻关上,深夜与女子单独共处一室的事在北齐霄的身上从未发生过,连复容樱都不曾有,他又打破了自己的一个原则。
进屋后,北齐霄点亮了烛台,屋子里瞬间变得明亮有生气,小樱儿的眼睛仿佛长在了北齐霄的身上,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脸上有了血色,凹陷的双颊与那天相比鼓起来不少,不过还稍有几分憔悴,清瘦的身材在烛光中更显单薄,唯独只有目光还是那么的锋利。
北齐霄知道她在看自己,他其实也在观察着对方,来者正是他心心念念最想见的人。除了想知道她消失的几日去做了什么,还有另外的情绪驱使着他想要见到她,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有满腹的话要同她说,为何在自己昏迷后她就不见了踪影,自己中毒难道真的与她有关吗?锦艺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每每一想到这个问题,北齐霄的心就如针扎般隐隐作痛,他不想从她口中听到自己曾猜想过的那个答案。
“这么晚了,你到琅坤阁做什么?”话到嘴边,北齐霄说出来的仍是无关痛痒的一句。
北齐霄富有磁性的嗓音在耳中震荡,小樱儿才想起自己是被抓了做坏事的现行带来问话的,她的小脑瓜此时正飞速的转动,要想个什么借口呢?有了!她灵机一动:“天热难眠,弟子出门转转,不知不觉就走到琅坤阁附近,听说师父身体不适,于是弟子就,就…”这个谎话编的太烂了,她自己都说不下去了,于是低下头不敢看北齐霄,任何谎话都会在他锐利的目光下现原形。
“夜深了,不要在外面闲逛,以免受风寒。”北齐霄当然知道她说的失眠是谎话,但又觉得说起瞎话来的她十分可爱,强压住心中不断涌上的想要紧紧将眼前人搂入怀中的冲动,喉头变得干涩,声音听起来嘶哑不堪。其实就算今夜小樱儿不来琅坤阁,他也会去找她的,因为今晚是月圆之夜,不过目前看来她似乎没有任何异样,北齐霄也稍稍放下心来。
“师父,您的嗓子怎么了?身体可还有不适吗?”不知从何时开始,小樱儿对于北齐霄的一点点变化都变得敏感起来,下意识地朝北齐霄走近了几步。
“无妨!”北齐霄对小樱儿的突然靠近感到心慌,害怕被她发现自己的非分之想,没来由的感到莫名心虚,急忙向后退了一步,“哗啦”一声,身后架子上的花瓶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若是平时,他一定能够凭借着敏锐的身手感觉到身后有异物,但是今天反应迟钝了不说,连冷静的头脑都丢了,为何会因为她的一个举动而如此心慌意乱呢?连自己的心也跟着中毒了吗?
小樱儿看见花瓶摔碎了,第一反应就是上前打扫,她不想让大病初愈的北齐霄为这点小事伤神。“啊!”女孩低声轻呼,北齐霄低头看去,小樱儿的手指正往外冒着猩红的血珠,淡淡的香气随之钻入鼻孔,她在捡碎片时不小心割伤了。
北齐霄控制住差点被被香气带偏的思绪,伸手一把将小樱儿从地上拉起,拽着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烛光下查看伤口。还好伤的不深,只是一个小口子,上点药即可,北齐霄的眉头刚舒展没多久,马上又拧成了更大的一个结。女孩手上除了这一个伤口,还有数道大小不一深深浅浅的伤口,而且明显是新伤。北齐霄语调变得严厉:“这是怎么回事?”黑眸同时紧紧的盯着小樱儿的双眸,试图从她的眼里读到更多的信息。
小樱儿被这鹰眼一般的目光看得不知所措,垂下头好半晌才怯生生的开口:“这是上课时不小心划伤的,都怪弟子愚钝。”说完还努力扬起脸上朝北齐霄挤出一抹笑容让他不要担心。
不知该说她愚钝还是天真,北齐霄的眼神被女孩的笑容软化了,无奈的看了看小樱儿,知道今晚这小丫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说真话了,她的身上到底还隐藏着多少自己不知道的秘密呢?这一手的伤,是不可能在上课时弄的,难道是为了锦艺,她才不说实话?一想到这个可能,北齐霄的心里冒出一股无名火,将小樱儿的手慢慢放下,转过身去。
“你先回去吧,明日我会差人来打扫。”北齐霄的声音变得冰冷了。
“我…”小樱儿不明白北齐霄为何又突然生气起来,是因为自己的笨手笨脚吗?“弟子告退。”小樱儿鼻头酸酸的,垂下头拖着双腿朝大门走去。
“等等,你的伤需要上药,我这里有…”北齐霄想起她的伤,又心软了。
“弟子有锦哥哥给的药,不劳烦师父了,师父您早点歇下吧。”比起之前想进来的迫切心情,小樱儿现在更急着逃离。她害怕被北齐霄看穿自己的心思,刚刚他握着她的手时,她的心就已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了,震得她脑袋发晕,呼吸紊乱,不知怎的,孰湖的问题一直萦绕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爱”到底是什么呢?
北齐霄听到锦艺的名字,绕指柔瞬间化为无情剑,刺入内心深处,狠狠地留下了一道伤口,他不发一言,转头看向窗外,心情坏到了极点。
两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小樱儿匆匆离开琅坤阁的背影,其中一双冒着恶毒的火焰,可以在她身上烧出千疮百孔。李牧将她夜访北齐霄一事告知复容枫,当复容枫火急火燎赶到时,正看见二人双手交握的模糊身影,被暧昧的烛光投射在纸窗上,这让她当时就怒火攻心,若不是李牧拦着,她气得立马就要砸门冲进去,北齐霄深夜与女子同处一室,若不是亲眼所见,她复容枫是打死都不会相信的,为何偏偏是夏晚樱?为何每次都是她!
眼泪如洪水般从复容枫细长的凤目中决堤而出,无声的哭泣比放声痛哭还要更加的折磨人心,李牧嘴角勾起一抹邪恶的微笑,在她耳旁轻声说:“得不到的,不如毁了它!”
毁了她?是的,我必须毁了她!否则我的人生,我应得的幸福就会被她毁掉!我一定要彻底毁了她,绝不手软!不能再让这个贱人勾引我的霄哥哥!我一定要杀了她!复容枫仅存的最后一点理智被疯狂的嫉妒完全吞噬了。
夜色渐深,天空越发漆黑无光,鬼族的老话说过,没有星月的夜晚,失心者在黑暗中是找不到前路,寻不着归途的!李牧得意的细细品味着复容枫撕心裂肺的模样,放肆无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