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宫,金淩径直朝御书房走去,这次不管老太监怎么阻拦他都要面圣求情不可,不出所料,老太监还是以皇上商议要事为由,将金淩拦在殿外。可这次金淩是铁了心,二话不说甩开老太监,硬闯进殿,年迈的老太监不得不紧追其后,气喘吁吁的低声呼喊:“王爷,使不得,使不得!”一向和善的金淩突然转身怒目圆瞪,将老太监吓得连连后退,只能在身后摇头叹气。
急穿过大殿的回廊,还没走到御书房门口,就听到紧闭的门内传来不止一人说话的声音,看来老太监所言不假。金淩放轻脚步,犹豫着去留,耳中传来皇上突然提高声调的一句惊呼:“秘密处决?”他心里一惊,不详的预感让他当即决定留下听听屋内到底说些什么再做打算。
“是的,皇上,以老臣的愚见,何不把这妖女秘密处决了,要是真的追究起来,我们可以说妖女得急病死了,而且鬼族就算知道了也为时已晚,那时金国的大军已经铲平了边西。”北齐风为自己这条妙计一脸得意,妖女一除,鬼族必定元气大伤。
“北齐爱卿,此事就交给你抓紧处理,务必稳妥,不得出任何差错!”皇帝被北齐风的话打动了,毫不犹豫的答应了,鬼族圣女就是烫手的山芋,不如尽快斩草除根,省得夜长梦多。
金淩听到这些对话,额头两侧太阳穴突突的跳起来,脑袋嗡嗡作响,趁着屋里的人还没发现自己,他赶忙调头出门,出去后老太监还在原地,浑身抖如筛子似的,生怕皇上因他随便放人进去而降罪,金淩匆匆丢下一句:“不许跟皇兄说我来过。”就脚下生风的走了。老太监大喘一口气,如释重负,看来皇上不知道王爷来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舌头烂了也不会说出去的,否则挨板子的是自己。
金淩出了皇宫,直奔武场找北齐霄,北齐霄听到金淩带来的消息,震惊过后是沉默到心疼,皇帝对鬼族从来是零容忍的态度,他早已料到绝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但是没想到要置夏晚樱于死地的决定来的这么快,而且秘密处决还是由自己的父亲提出的,北齐霄心中百味杂陈,其中滋味难以对外人诉说,他的心被两股力量朝不同方向撕扯着。
自己的计划不能再拖延了,北齐霄叮嘱了金淩继续留意皇帝的动向,他匆匆写了一封信,取来信鸽,将信小心翼翼的放入信筒,看着鸽子向天空振翅而飞,坚毅的脸庞却写满了悲哀,嘴角浮现了一个冰冷自嘲的笑容,心脏发出阵阵悲鸣。
两日后北齐霄久违的回了趟家,拜见过父亲就直截了当的问是否要秘密处决夏晚樱,北齐风见他毫不遮掩,已然明白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儿子为人向来光明磊落,这也是北齐风颇感骄傲自豪的地方,父亲没有问儿子为何会知道自己与皇帝如此隐秘的谈话,反正这事早晚也要告知他,既然他已经知道了,就没什么好隐瞒的,说开了更好,免得以后父子间埋下心结。
“皇上授意我来处理此事,你可有更好的提议?”北齐风看似询问的语气下实际是命令式的威严。
“恳请父亲将此事交由我处理,是儿子识人不善,收了鬼族为徒,事情因我而起,理应由我来解决。”北齐霄坚定的说着,同样是不容商量的口吻。
这下轮到北齐风暗暗吃了一惊,他本以为北齐霄是来求情的,没想到竟是来主动请缨铲除鬼族的,看来北齐家的精神有好好的传承下去,在大是大非面前能够以大局为重,对待敌人决无半点心慈手软。
北齐风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看着儿子的眼神充满骄傲欣慰。
北齐霄同父亲告辞,趁夜进了天牢,狱卒们见他来,仿佛见到救星,这几天跟小樱儿相处一直都处于胆战心惊的状态,就怕哪天小命不保。北齐霄给他们了些碎银,一个个知趣的都争先恐后的朝外走去。
小樱儿已经习惯了这昏暗无光的枯燥监牢生活,不过阿不偶尔会抱怨几句吃不饱,但它也就是嘴上说说,因为它知道这小樱儿几乎将仅有的一点点饭菜都给它了。
阿不一刻也不敢离开小樱儿身边,在这可怕的地方呆得越久,小樱儿越发的失魂落魄、惶恐不安,好几日都不吃不喝,寡言少语,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发呆,目光呆滞,生气正一点点的从她身上消失。每每这时,阿不就想用利齿撕碎北齐霄和复容枫的喉咙,他对这两个罪魁祸首恨得牙痒痒。
牢笼的铁锁哗啦啦的响起来了,阿不赶紧躲了起来,小樱儿则惊恐的看向那响声发出的地方,每当这声音响起,她的心里就一阵发颤,仿佛是来自地狱深处的声音,原来自己是这么惧怕死亡。
当北齐霄的身影出现在牢房里,小樱儿以为自己在做梦,一定是她眼花了,那个亲自将自己送进这里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心里有点高兴,不过很快就被失落的情绪冲淡了,或许他是来宣告自己的死期,她也曾听说过,犯人在将死之前,会让他们见自己最想见的人一面,再送上路,可能老天听到了自己内心的祷告,把她最想见的人送到面前,让她死的了无牵挂。想到这,小樱儿的脸庞浮现了一丝苦笑,这样也好,终于可以跟爹爹和娘亲相会了。
北齐霄眼中满是大写的心疼,紧盯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姑娘,才几天不见,就已是皮包骨头了,眼眸还是如那晚一般鲜红似血,此时在她清瘦的脸上显得楚楚可怜,没有了妖媚之感。小樱儿一脸防备的看着北齐霄,这让他一对浓眉打成了结,是自己把她的心伤得太深了。
北齐霄将随身带来的布包轻轻放在小樱儿面前,这是金淩送来的,司马依依为小樱儿准备的换洗衣物和她爱吃的点心果子,小樱儿没有动,双手紧紧的抱住膝盖,全身团缩在一起,像一只受惊的小刺猬,身上的刺都张开了,戒备着。她想起了那个晚上,北齐霄冷酷无情的面容,已然成了她挥之不去的恶梦。
“有果子!”阿不闻到了食物的味道,立马从藏身之处窜出来,打开包袱翻找食物,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这几天真的把他饿坏了,刚刚还想把仇人碎尸万段的想法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北齐霄看到阿不,先是一惊,然后微微露出笑容,想必有它的陪伴,这牢狱之苦也会减轻许多吧。北齐霄和小樱儿就这么静默无言的待着,小樱儿紧紧的盯着地面,她不想再去辩解什么了,因为一切都是徒劳的,她也不敢去看北齐霄的眼睛,她害怕看到的是更加无情的冰冷视线。
北齐霄想说些什么,但是又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此时无论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捉鬼”是他这一生都无法回避的责任和义务,或许应该说他的出生就是为了做这件事,他从小被这样教育长大,他无法违抗自己的命运。可是现在的他却对眼前这个少女产生了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情感,尽管他一再否认漠视,还是顽强的在他的心中生根发芽,以他的每一次情绪波动为营养茁壮成长。
阿不吃完果子,心满意足的舔舔手指,但一想到北齐霄还在,立马警惕的看着他,恶狠狠的说:“你是坏人,就是你害的小樱儿被关在这里的!”阿不那天虽然在包袱里,但它也从缝隙里看到了是北齐霄亲手将小樱儿交到御林军手里的。
小樱儿听到阿不的话语,眼中升起了一股潮乎乎的雾气,痛苦的回忆再次浮现在脑海里,小樱儿此刻觉得北齐霄是一个陌生人,眼前的这个人冷酷无情,自己认识的北齐霄正义勇敢,无数次救下自己,对自己关怀爱护,但那些现在想来都是假的,一旦牵扯到鬼族的事情,他就是正义凛然、翻脸不留情的“捉鬼高手”北齐大人。就当自己在死之前做了一个美梦吧,尽管最后是以恶梦结束,小樱儿在心中苦笑,苦液随着血液流向了她的身体各处,就连咽下的口水都是苦不堪言的,这苦汁只能自己独自品尝。少女在一瞬间长大了,虽然这成长充满了苦涩和痛苦以及笼罩着死亡的阴影。
不知道北齐霄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小樱儿已经无所谓了,现在的她毫无求生的欲望,与其在此暗无天日的牢笼中受折磨,不如给她一剑来的痛快。阿不感觉到了她失意和悲伤,用细细的胳臂紧紧搂紧小樱儿的脖子,希望能给她多一点温暖和安慰。
“阿不,对不起。”小樱儿知道阿不在为自己的担心,轻轻的喃喃自语,阿不搂着她的脖子睡着了,“对不起!”小樱儿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对谁说的。
第五日,北齐霄终于盼来了回信,答复是肯定的,对方收到信后即刻派出接应的人,快马加鞭估计这一两日就会到达郁城。
五月十五日,这夜天气晴朗,月亮却玩起了躲迷藏,北齐霄带着几个心腹在夜色的掩映下匆匆来到天牢,狱卒们看见他们严肃的神情知道今晚有大事发生,纷纷回避,打定主意不管一会儿牢房里发生什么事都决不去探听查看。
小樱儿惊恐的看着来人,她认出来都是武场的弟子,而且都是北齐家的人,北齐武朝其中两人做了个手势,两人立刻默契的将小樱儿双手紧紧压住,北齐武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撬开小樱儿的嘴,将瓶子里的液体强行灌了进去,小樱儿因为恐惧睁大的双眸越发鲜红,映入她眸子里的只有北齐霄沉默又决绝的脸庞,视线冷若寒冰,即使两人视线相交,他不但没有避开,甚至都没有半分的动摇。
她的心死了,闭眼前的最后一刻如血的红眸中射出的是充满仇恨的恶毒视线,穿透北齐霄的身体,刺破肌肤,直插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