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零落成泥

摄图两眼放出光来，盯着宇文般若沉吟片刻，又问道：“公主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宇文般若坦然说道：“如果可汗做了突厥的大可汗，妾身唯盼突厥能与周朝永息兵戈，世代交好。”

“嗯，还有呢？”摄图显然对她的这一回答不太满意，紧接着追问道。

宇文般若略一思忖，直视着摄图答道：“妾身愿为可汗生儿育女，日夜守候在可汗身旁。”

摄图突然仰面大笑道：“哈哈，我若做了大可汗，公主便是突厥的可贺敦，以公主的才智，岂能只做个相夫教子的寻常妇人？我还指望着公主替我出谋划策，做我突厥汗庭上的‘女诸葛’呢。”

宇文般若面色一红，随即起身恭敬地答道：“愿为可汗效命。”

待到次日天明，摄图即派出亲信飞马南下，将北齐的和亲使团接来都斤山相见。

当摄图见到一身素服装扮，姿容宛如一朵出水芙蓉般秀丽的高晓荷时，虽不免有几分怦然心动，但因念及眼前这位美丽的北齐公主能给他带来无上的尊祟，也就尽力收摄心神，和颜悦色地安抚了她一番，并于当晚即带上高晓荷一道亲自赶往步离可汗的大营去游说步离撤回兵马，退出汗位之争。

此时步离可汗已得到大逻便派人送来的密报，知道了俺罗欲以让出汗位为条件寻求与摄图结盟的消息，因此，闻听军士报称摄图夤夜求见，立即在中军大帐盛陈刀斧手，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接见摄图一行。

摄图未带一兵一卒，神色自若地走进步离的中军大帐，满面春风地向步离施礼说道：“侄儿给叔汗道喜了。”

步离阴沉着脸，没好气地问道：“大可汗刚刚驾崩，我能有什么喜事啊？”

摄图也不急于向步离解释，只回身命帐外的随从将高晓荷带进帐来，面带笑容地冷眼观察着步离的反应。

步离看到高晓荷的一刹那，二目中难以掩饰地放出了一道贼光，从此目光再也难以从高晓荷的身上移开了，禁不住转怒为喜，咧开大嘴，呵呵笑着问摄图道：“贤侄，这位小娘子是什么人哪？”

摄图将步离的丑态瞧得清清楚楚，心里冷笑一声，这才向步离说明来意道：“叔汗，这位便是齐朝的和亲公主，因大可汗突然驾崩，小侄有意将公主许配给叔汗为妻，只不知叔汗是否愿意接纳她？”

此言一出，步离还没有表态，站在摄图身旁的高晓荷先就不干了。但见她气得脸色通红，颤抖着声音质问摄图道：“吾乃齐朝公主，不是可汗帐中的玩物，请可汗放尊重些！”说罢，转身就走。

步离见了高晓荷生气的模样，愈觉娇憨可人儿，当下也顾不得体面尊严，竟然起身离座，三步并做两步地赶到高晓荷身前，用身体挡住了帐口。

摄图也走上前来，赔着笑脸向高晓荷解释道：“公主莫怪。非是本汗有意怠慢公主，实是依我突厥世代留传下的规矩，凡是已故可汗留下的遗孀，须得另嫁后任可汗为妻。本汗因念及中土婚俗颇与突厥不同，担心公主如改嫁佗钵大可汗的子侄辈会受委屈，这才有意将公主许配给叔父步离可汗。事先不曾向公主道明其中原由，还望公主能够见谅。”

高晓荷听了这话，恍然回想起日前斛律孝卿劝自己中止和亲，返回邺都似乎也提到过突厥这种在她看来荒唐可笑的习俗，心中不由得叫苦不迭。

“在下步离，今日得与公主在此相见，实属三生有幸。如蒙公主不弃，能与在下喜结连理，在下定当视公主如掌上明珠，今生今世决不会叫公主受半点委屈的。”步离可汗有意讨高晓荷欢心，拽着斯文腔调也劝道。

“是啊，公主，汝朝皇帝想必也乐于看到你能改嫁叔汗吧。于公于私，这都是我能替公主找到的最好归宿了。”摄图因见高晓荷眉目间仍流露出对年长她二十几岁的步离可汗的嫌恶之情，遂软中带硬地威胁她道。

高晓荷被逼无奈，只得勉强点头应了声：“我既已身在漠北，一切全凭可汗做主就是了。”再也不顾步离、摄图两人的执意劝阻，双目含泪踉跄着奔出了中军帐。

步离意犹不舍地还欲出帐去追，被摄图伸手拦住，笑着对他说道：“齐朝公主已经是您的人了，叔汗何必急在一时呢。依侄儿之见，您不如及早率军返回大金山，准备迎亲为好。”

步离眼望着帐外，冷不丁冒出来一句：“摄图，你小子今晚不会是单单只为了来提亲的吧？肚子里还憋着什么话，一并倒出来吧。”

“叔汗英明。侄儿知道，您是受了大逻便的蓄意挑唆，才欲率军来都斤山兴师问罪的。”摄图忖度着火候差不多了，索性把话挑明，推心置腹地劝步离道，“可您想过没有，大可汗临终前既留有遗命，指定了俺罗为汗位继承人，如今无论是您，还是大逻便，意欲再争大可汗之位，都已是师出无名，行同谋叛，即便凭借着一时军力的优势攻占下都斤山，又怎能保证汗国治下大小上百个部落尽皆归顺于您呢？再者，您多年来辛苦经营西境，麾下好不容易积攒下十几万兵马，难道就忍心瞧着这十几万兵马白白地葬送在都斤山下吗？依侄儿所见，与其为别人拚死觅活地去争抢一空头名号，倒不如安分守已地退归大金山，身边有美人相伴，逍遥自在地仍旧做西境之王。”

步离心知摄图这番话决不是虚言恫吓，且不说一旦俺罗打出汗位继承人的旗号号召勤王平叛，立时就得到多一半的突厥部落积极响应，至少也能聚集起不下二十几万兵马来与自己对抗，仅凭摄图麾下现有的兵力，也足以死守住都斤山，与自己对峙个三五个月的了。

可他又不甘心被摄图如此轻易地用一个女人便打发回大金山去，于是便气哼哼地同他讨价还价道：“哼，说本汗行同谋叛，打量我不知道吗，俺罗已将大可汗让给你小子来做了！想用一门亲事劝我撤兵，你小子想得也恁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