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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纳叛

天和二年年初,宇文护的生母阎氏去世。

这位漂泊半生,最终得以与宇文护母子团圆,在长安安享尊荣的老妪因一封齐人代笔的阎姬书而名载史册,恐怕是她本人生前万万不曾想到的吧。

对于阎氏的辞世,宇文邕首先联想到了自己已届花甲之年的母亲叱奴太妃,于是在为阎氏举行罢盛大的葬仪之后,即不顾叱奴太妃的再三推辞,坚持传下诏书,尊奉母亲为皇太后。

同时,阎氏之死也使宇文邕内心深处萌生出一丝新的期许:希望身为大孝子的权臣宇文护能够依古礼为阎氏守孝三年,主动退隐,交出手中的军政大权。

然而,阎氏的百日丧期才过,宇文护就亲自入宫来见宇文邕,向他当面禀报了自己所做的一个重大决定:派军接应南陈湘州刺史华皎举州来降。

宇文护以这种方式彻底粉碎了宇文邕心底残存的一丝幻想,也使宇文邕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认清了自己正在充当的角色。所以,面对热孝在身犹念念不忘邦国大事的这位大兄,尽管宇文邕并不赞成宇文护为求一地之得失而罔顾主要对手北齐,与南陈重新交恶的决策,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保持缄默,只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夺情诏书朕这就命人送到中外府去,望大兄节哀珍重!”

此时,宇文护的头脑已全然被他盼望已久的战机骤然降临给笼罩住了,压根儿没有留意到宇文邕的言下深意,陛辞出宫一回到中外府,就派人赶往襄州传命给卫公宇文直,命他总领江淮各路人马前去接应华皎所部,顺带接收湘州等地。

那么,这位南陈的湘州刺史华皎是何许人也,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举州叛陈降周呢?

华皎在南梁一朝只是个未入流的小吏,后来投靠了侯景的心腹王伟,因结交曾被侯景叛军俘虏的南陈的开国皇帝陈霸先的侄子陈靖发迹,在陈靖做了皇帝之后一路高升,做到了南陈的湘州刺史。

促使华皎叛陈的则是当时在南陈朝中执掌大权的皇太弟陈顼。

陈顼是陈霸先长兄,始兴王陈道谭的次子,也即陈文帝陈靖的亲兄弟。早在梁室诸王围攻建康,讨伐侯景之时,陈顼与陈霸先的六子陈昌就被梁元帝萧绎当作人质扣留在了江陵,后来西魏发兵攻占江陵,逼死萧绎,扶立起后梁这一藩属国,

陈昌、陈顼兄弟二人也随同成千上万的江陵百姓被迁至了关中长安。

北周保定二年,也即宇文邕继位后的第二年,宇文护为了缓和与南朝的关系,答应陈文帝的请求,先后释放陈昌、陈顼兄弟二人返回了建康。

陈昌因其身份敏感(系陈霸先唯一在世的子嗣),莫名其妙地在南归途中坠江身亡,这样,唯一幸存回到建康的陈顼就以皇长弟的身份被封作安成王,委以了辅政的重任。

陈文帝陈靖在位七年,相继平定了南方各路叛乱,注重与民生息,发展生产,使遭受到侯景之乱的南朝国力迅速得到了恢复,史称“天嘉小康”。在此期间,陈顼发挥了相当重要的作用,也趁机在南陈朝中培植起了自己的势力。

南陈天康元年,即北周天和元年,陈靖驾崩,遗命传位于长子陈伯宗。因陈伯宗年幼、懦弱,为防范在朝野享有祟高威权的皇叔陈顼篡位自代,陈靖生前的心腹宠臣到仲举、韩子高等人便打算将陈顼排挤出建康,令其专任扬州刺史一职。

结果,陈顼表面上接受了诏旨,却在离朝前先发制人,矫诏一举捕杀了到仲举、韩子高等人,把持了南陈朝中大权。

与韩子高一向交好的华皎在湘州得知韩子高被诛杀的消息,颇不自安,一面上章朝廷,故意要求以湘州刺史兼任广州刺史,来试探陈顼对自己的态度,一面加紧招募兵马,准备举兵为韩子高报仇。

本已打算对华皎动手的陈顼在接到华皎所上奏章后,也使了一计,他爽快地答应了华皎的请求,一面派人到湘州传诏稳住华皎,同时任命大将徐度为湘州刺史,调兵遣将,准备动用武力逼迫华皎就范。

华皎哪肯相信陈顼会答应自己兼任广州刺史的要求,一接到陈顼派人送来的诏命就明白了对方的真实意图,于是审时度势,果断做出了举州叛降北周的决定,立即派人前往江陵与后梁接洽,请求后梁国主萧岿派军接应自己举州来归。

萧岿收到华皎的降书后,一刻未敢耽搁,立即向时任北周襄州总管的宇文直做了禀报。

宇文直手握数万重兵久驻山南,正苦于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突然面对湘州这块从天而降的大馅饼,自然是喜出望外,当下全然没有想到接纳华皎叛降就意味着与南陈开战这一严重后果,派人返回长安报信的同时主动向宇文护请缨,要求亲自统军前往接收湘州,为朝廷拓展疆土。

时隔数天,在接到朝廷关于派军接应华皎来降的诏命后,宇文直披挂齐整,精神抖擞地升坐帅帐,聚集众将,进行了分兵派将:

头一枝令箭发给了后梁的柱国王操,命他率领后梁水军即刻赶往巴州(今湖北监利东南)接应华皎叛军;

第二枝令箭批给了荆州刺史权景宣,命他率领精锐水师进屯至夏口(今湖北武昌),如遇南陈派军来攻华皎叛军,即可沿江而下前去接应;

第三枝令箭批给了长胡公、大将军元定,命他率领步骑一万渡江,自陆路向湘州进发,随时配合水军接收湘州所属州郡。

宇文直虽是初次为帅,但并非全无半点谋略,他有意把后梁水军摆在了最前线,也是在为自己预留一条后路,谨防一旦战事不利,可以尽量降低北周本朝军队受到的损失。

然而,他的这点小聪明却没能给他带来格外的幸运,因为直到两军开战的头一天,宇文直都没搞清楚,此次他即将面对的是三位南陈朝中数一数二的大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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