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与我有缘,我为阁下吹奏一曲可好?”归海泽看着正慢慢登山的厉明生忽然说到。
听到了声响,厉明生转过了身子,笑着:“当然。”
忽然,笛声响起,犹如来自千年之前的诉说,恰似女子的轻声细语,有些空灵也带着寒冷。
夜幕的云渐渐散开,显露出来了月光洒在了归海泽的脸上,夜风吹起他青色的衣摆和缕缕黑发,一支玉笛折射出些许明月的光。
笛声还在继续,带着四处的落叶一同,让厉明生恍惚间来到了四十年之前,见到了墨萱那日突破冥武时的翩翩舞姿。
那日星辰大海,有桃花朵朵开。
厉明生忽然一笑,抬起头来看着远方明月。
“我觉得我这么优秀,你可能会爱上我。”
“我心里只有这一张琴,这辈子也将以琴为伴。”
“切,男人说的话都是假话,尤其是你厉明生,父亲专门说过你最会哄人。”
“啊,可我对琴是真心的啊。”
“那你是不是也有可能对我真心呢?”
“实话实说,我一直对你都是真心的啊,你难道感受不到吗?”
“嗯?怎么说?”
“对你的真心,如同师父对你一样啊。”
“你讨打!”
“哈哈哈,小丫头片子,跟我斗?”
那一夜的琴声悠悠,你定然没有听出来里面的阳春慕雪,小丫头片子。
渐渐地,笛声歇了,归海泽收起玉笛,对着厉明生轻轻一拜,便渐渐远走。
“普真方丈,你说入佛真能一切虚妄都放下吗?”厉明生依旧抬着头看着远处明月,只是身旁出现了一位身着绣着一株菩提树的黄衣和尚。
“也许只有佛能,明生施主。”普真和尚微微低首,双手合十。
“那你为何入那菩提寺呢?”厉明生问着,语气很轻,像是在述说而不是疑问,随后一人率先登山去了。
普真和尚笑着,看着那愈行愈远的身形:“因为从不曾想过放下。”
“哈哈哈,这人间真苦”厉明生仰天大笑,身后的古琴弦皆断,随后他又哀叹一声,“却是最值得。”
……
天沐城中,桃林深处,李梦瑶手中拿着一纸书信默默研读着:“小梦瑶啊,你厉叔叔走了,你也不要来找我了,这就只能难为你听不到我弹得曲子咯,哈哈哈。
“其实,你厉叔叔是个天底下一等一的胆小鬼,这一生做错了很多事,错过了很多人,甚至辜负了她。我不敢回去,因为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们的原谅。”
…………
“你厉叔叔我想着去其他地方看看,多见识些风景,多认识点人。”
“对了,你帮我对尘渊老弟说句话,他的出春没有我的相思用得顺手嘞。”
李梦瑶眼角有些泪花,这位陪伴了她整整十七年的厉叔叔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厉叔叔说,你的出春没有他的相思用得顺手。”
尘渊一听,忽然一愣却又轻声笑着:“他这一走,都没人给我弹曲了呢。”
李梦瑶擦干泪花,翻了一个白眼,走进了厉明生搭建的木屋。
尘渊看着那一棵巨大的桃树,想起了那个在雨夜来访的黑衣女子,估计她就是那位墨萱吧。
可是厉明生的相思断了弦啊。
等了片刻,李梦瑶才从木屋里出来,来时抱着一坛酒,“陪我去流云府吧。把这坛酒拿给墨萱前辈,也是厉叔叔的小愿望。”
两人很快来到了天沐城北,在流云府学员的带领之下进入了后山桃林。
本是深秋了,这一片桃林并非天沐城中央那般神异,所以只余下苍老的枝干,默默看着后山的那一大一小的石墩。
“梦瑶妹妹!”
墨萱如同那日一般的黑色衣裙,坐在小的石墩上面,身子前倾,趴在了大石墩处。哪怕尘渊的到来,在那一天雨夜对她进行威胁的人,也没有让她从石墩上,抬起那绝美的容颜。
反而是她身旁的一位青裙女子笑着对李梦瑶说着。
“芸姐姐!”李梦瑶加快了一点速度,站在墨萱身侧,把怀中酒坛双手递过,“墨萱前辈,这是厉叔叔托我带给你的。”
墨萱抬起头来,双手缓缓接过那一坛酒,双眸中有些惊疑,激动,开心等等不一的神色,最后也只是化作一声:“谢谢。”
“前辈客气了。”李梦瑶轻轻笑着,站在另一旁的白芸却知道自己师父现在的心情,拉过李梦瑶的手,轻轻说着:“梦瑶啊,我两好久都没见面了,快陪姐姐出去走走。”
“好啊。”李梦瑶也知道气氛不对,任凭白芸拉着她的手向桃林外走去。
路过尘渊时,白芸轻轻点头算作一种打招呼,随后却看见李梦瑶对那个她不认识的少年眨眼睛,好像在说:“一起出去走走啊!”
却看见尘渊轻轻抬起一只手,拂过一枝桃枝,在这深秋的时节,一朵粉嫩的桃花绽开。
尘渊折下这朵粉桃,轻轻戴在李梦瑶的头上,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要早点回来啊。”
随后李梦瑶突然眼神迷茫了一瞬,脸上有两朵红晕染染,在白芸那一种八卦的眼神下,拉出了桃林。
目送李梦瑶两人离开以后,尘渊缓步想着墨萱走去,两人都看着那大石墩上的酒坛默默无言。
“公子,可愿听我说个故事?”墨萱抬起头来看着在对面站着的尘渊,一只手却依旧不停地在那酒坛上摩挲着。
尘渊轻笑着点头,取出一坛之前跟厉明生讨要的桃花酿,以及两个街边随手买来的木杯。
一人一杯,恰如往昔。
……
“你们知道嘛,寺里面新来了一位师叔呢。”在这种偏居一偶的小寺庙里,这些小沙弥在功课之后的娱乐就是聚集在一起,说某些师叔的坏话,某些新奇的事情。一同聚集在大禅院的台阶下,唧唧喳喳的好不热闹。
其中一个小沙弥眼神中忽而有些惧意,他轻声说着:“会不会像普律师叔一样,很凶啊,动不动就要我们罚抄佛经三百遍的那种!”
“那会不会像普真主持一样,不给我们留饭吃啊!!!”其中一个小和尚有些委屈的说着,“我可不想再饿肚子了!”
砰,饿肚子的和尚被轻轻的一拳打了一下脑袋,本来打算反抗的他抬起头来之后就不敢多说话了。
原来是他们那群小和尚中最大的一个,亲自被主持取了法号的慧刑。
寺庙里的小和尚大多数都是些孤儿,生来不知姓名的可怜人。寺庙里的师叔们就是随心所欲的给他们起了一个法号,却说是他们自身的缘法,只是他们自己暂时无法理解罢了。
比如刚刚那个饿肚子的和尚的法号就是慧饿。
“那是因为你自己不去做功课啊!”慧刑撇了撇嘴说着,随后他看了一周的小和尚们笑着说:“其实,新来的师叔很好啦,就是有点奇怪,除了早上的功课之外,他就一直坐在后院的桃树下,看着一张断了弦的琴发呆。”
“真的好奇怪哦,对着琴发呆?”慧饿问着,他连最基本的佛经都理解不了,更别说师叔们古怪的癖好了,随后他只好感叹道:“还是吃饭简单。”
“你们普明师叔可不是在发呆哦。”一群小和尚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着了,急忙转过头去,顿时脸色刷一下就白了。
普真主持突然出现,一直手搭在慧饿的小脑袋上面“和蔼”的微笑着。
“那,师叔是在干什么呢?”慧刑问着,对于那新来的师叔,他是真的欢喜。
“哦?”普真看着这位他最欣赏的弟子,随后说道:“也许是在参禅吧。”
慧刑听后,悄悄低语着:“是在参禅吗?是什么禅呢?”
“小慧抄今天把《楞严经》抄写三百遍,这是普律师弟的原话哦。”普真看着那一面露囧色的小和尚可怜的苦笑了一下,谁让他说最记仇的师弟坏话呢。
“哈啊哈,你可真可怜啊!”慧饿大声笑着,却忘记了普真主持的手还在自己的头上。
“慧饿,今天不准吃饭!”普真笑着,收回手后向远处走去,随后传来一句开玩笑一般的话语:“你普真主持说的哦!”
“啊!”慧饿顿时痛苦的哼哼着,原来吃饭也不简单啊!
……
“普明师叔,你在这桃树底下做什么啊?”
“思人。”
“是普真主持爱说的佛吗?”
“不是,是一个女人。”
“啊,那师叔这不是犯戒了嘛?”
“说不定,以后你会翻过很多座高山,跨过很多条江流,行了人间,看过山海。
“参悟许多佛经,结识更多朋友,但到了最后会发现,原来一直让你内心最欢喜的,是你心中那除了佛经和美景的人间第三种绝色。”
“第三种绝色?是什么啊,师叔说的我晕乎乎的。”
“以后会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