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河路两边的风景没怎么变,但是路边出现空车的频率提升了,木白刚才甚至还看到了几个耸头耷脑的身影从路边钻了出来,但都被他不管不顾的绕了过去。
刚刚经过转向青川河最北边的安阳大桥的高架匝道,木白一点也不想再去桥边看看情况了,他现在只等着到了快出城的地方就往东拐,远远的离开青川对面的噩梦。
天色大亮,木白发现远方的道路尽头,有一个黑色的小点正在逐渐接近,那是一辆正在行驶的车。也就是说,他终于看见了今早以来的第一个活人。
刚开始远远的注意到前面那辆对面驶过来的车的时候,木白并不想停下来跟车里的人说话,但是那辆逆行的车刚看见他的时候就打开了双闪、减了速。
木白见此也放慢了速度,前面那辆车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一个中年的男子立刻下了车。
木白有些警惕,只是把车停到了离他有些距离的地方,打开了车窗。
那辆停下来的轿车当真是木白所见过的最惨烈的车了,他无法想象一辆车经历了这样的损坏居然还能继续开?抛开车侧和车玻璃上的血迹不说(木白自己的车上也有),车子前窗上不知道被谁狠狠地砸了两下,有两处地方蔓延出密密麻麻的碎纹。副驾旁边的车窗已经被打碎了,车头右侧好像撞上过路灯柱子,已经凹了一大块下去了。轿车顶上的铁皮也经历过严重的撞击,出现了一个大坑。
不仅如此,木白观察着,从车上下来的这个男人也和他的车一样狼狈。眼眶凹陷,金属框架的眼睛有些斜歪的搭在脸上,眉头不自觉的突起,一双眼睛却深邃有神。他有些微长的头发凌乱的四处外翘,身上原本板正的的便装也皱皱巴巴。
这个男人的眉眼很耐看,不像白木那样清秀到有些雌雄莫辨,而是给人一种很温润很安心的感觉。
木白感觉他不像自己第一眼认为的那么老,也就三十岁左右的样子。
许邺没有在意木白警惕的保持距离,也没有在意他扫在车上和自己身上的目光。他并没有走的离木白的车很近,而是善解人意的保持了一些距离,然后扶正了眼镜,露出了一个彬彬有礼的微笑。
“你好,我叫许邺。”
木白不理解这个人在这个时候这么还能有如此闲心,不慌不忙的做自我介绍。但还是不得不回了一句,
“你好,木白。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这个叫许邺的男人看到了木白有礼貌的回应感到有些安心,便又向他走近了一步,回答到:
“是这样的,我刚刚从前面转回来,前面几百米处有很多……呃,吃人的死尸,我想你刚才也见过吧。”许邺看了一眼木白车头的血迹。“它们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如果你本来是要过去的话,最好换个路线。”
木白不久前的担心应验了,他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它们大概有多少?”
“一百来个吧,而且再前面有更多。”许邺似乎有些看出了木白的想法,“太多了,冲不过去的。”
木白把头转向前方,眯起了眼睛,想要穿过遥远的距离看一看前方的死局是否真的不可突破,许邺的声音又不识好歹的响了起来。
“我刚从那里逃回来,真的是没有什么突破过去的可能了。请问木白先生,你是要离开阳城吗?”
木白此刻心烦意乱,更是有些忍受不了这个人过分正经的说话方式“嗯,您也是吧。”
“我原来是住在河西的,昨天晚上丧尸袭击,我母亲去世了,这车也不是我的,我刚逃到江东区来,我现在也不知道该去哪了。”许邺的声音变得有些落寞。
“请节哀,”木白为这个男人难过了一下,但是觉得这个男人的作为和神情并不像一个刚刚丧母的人。
许邺仿佛看出了他的疑问,轻声的解释道:“母亲已经病了很多年了,可能这个结果对她来说也算是一个解脱。而且现在的情形,可能活下来的我也并不比她幸运。”
木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能转移话题,询问了他一下河西的情况。
许邺皱起了眉头,说道:“我刚到家便在小区遇到丧尸,好不容易逃回家的时候发现母亲已经遇难了。后来我又离开了青雀区往北跑,却发现到处都是丧尸,我一路上躲过了许多丧尸群。现在河西已经彻底完了,丧尸四处都是。”许邺叹了口气,“江东区的情况好像好一些。也不知道其他城市的情况怎么样,现在到处都没有信号了。”
木白皱着眉头沉默不语,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告诉这个许邺。
不过眼前这个人给他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一时的冲动让他说出了一句说完就有点后悔的话来:“关于外面的消息,我知道一些。但是现在待在这里不安全,您的车也快不行了吧,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许邺挤出了一个尴尬的微笑“其实这也是我叫住你的一个目的之一,您既然有确定的目标,我就跟着您了。”
木白看着文质彬彬的许邺莫名有些憨厚的表情,觉得自己好像给自己惹了一个大麻烦。这样刚刚在路边捡到的不熟悉的人,怎么就带他上车了?
许邺倒是没发现木白的纠结,思考了一下,开始翻起来了他那辆破车的后备箱。
“这辆车是我在路上捡的,我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木白并没有那么走运,许邺这辆车里汽油也没剩多少了。不过他们还是翻出来了一些工具、一个小斧头和几瓶白酒,统统都搬到了车里。许邺最后还找到了一个运油的软管,把那辆破车里最后一点可怜的少的汽油都转移了。
没过多长时间,原地就只剩下一辆被洗劫一空惨不忍睹的破车独自面对烈日了。木白尽量调了一条偏僻的小路之后,就和许邺一起继续踏上了旅程。他们在车里互相说了一下自己知道的情况,一路有惊无险的渐渐驶到了阳城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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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再一次洒向了阳城的各个角落,这座与太阳同名的城市在一夜之间出现了许多恐怖的变化,并没有像往日一样完整地苏醒过来。
城北区不复往日的繁华,大街小巷到处都是混乱的场面。被洗劫的商店,滚落的商品一直撒到大街上,路边处处都是血迹。不时经过几个漫无目的游荡着的丧尸,偶尔还能听见一两声尖叫和玻璃被打碎的声音。
不知什么在昨夜的什么时候,北城区的电源被全面切断,幸存的人们就这样度过了一个漆黑的夜。在这个黑夜,有人奋力的与命运抗争,也有人惨死后变成丧尸。有人面对黑暗时自己先一步变成了恶魔,也有人坚持善心对他人伸出援手。
当阳光升起的时候,所有发生在昨天夜里的事情都变成了过去,黑夜结束了。
江言躺在一颗道旁树上,用一根昨天晚上捡到的风衣带子把她自己固定在树杈上。阳光透过树叶碎碎的洒在她的脸上,她的睡颜有些疲惫,怀里还紧紧地抱着一根金色的指挥棒。
一条街外的某处楼上传来了一声尖叫,好像又有某个生命正在遭受威胁。江言立刻被这微弱的声音弄醒了,她警惕的观察着她所在的这条小路上的情况,然后又一次躺了回来。
这一晚上,她无数次的被叫喊声、叫骂声和物体掉落摔碎的声音惊醒,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就一直在睡梦和清醒边缘徘徊,根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睡着过。
昨夜她离开学校之后就开始寻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但是没过多久整个城市就变得一片漆黑。江言不敢在视野受限的夜里一个人四处游走,就又找了一棵树爬了上去。
脚上的扭伤果然已经好了,但是被划伤的地方还有些余痛。长时间没有处理伤口,江言有点担心。
现在在阳城多待一时就多一份危险,江言可不想一直躲在阳城里等死。
江言解开了身上的带子,直起身子张望了一下附近的情况,然后缓缓爬下树。已经超过十八个小时未进食的肚子开始抗议起来。江言带着悲哀看着街上的样子,真的就像是末日来临一样。
她试探的走进了一家最近的超市,可是这里好像已经被洗劫过了很多次,甚至还发生过激烈的争斗。江言把棒子挡在身前,小心翼翼的走进这家小店,地面上都是散落的纸张和商品,货架上几乎没剩什么包装完整的食物了。
江言侦查一番之后蹲在商店的一个小角落里,狼吞虎咽的吃着她找到的没开过包装的食物。
能吃的都吃了,江言也没吃饱。干净的矿泉水她倒是找到了好几瓶,但是身上没有背包,她不想带这些麻烦的东西出去。
吃完喝完,鼓足了勇气,她离开了这个躲藏一晚上的街道,踏上了求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