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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体力透支

五一劳动节,正是插秧时节,因为老师家里也都有许多田地,所以我们的假期延长至10天。这10天假期,我们称之为“农忙假”。

农忙假的到来,意味着每个同学都得下地干活了,我也不例外。插秧在整个农活中是最累人的,通常情况下是两个人一伙儿,需要两根长长的插秧绳,插秧绳的两端分别用两根粗一点儿的木棍缠起来,两根插秧绳用四根木棍。两个人都需要穿上靴子,每个人手里拿着插秧绳两端的两根木棍,向稻田池的两端走,边走边放绳,走到田埂处,找好距离,扽紧插秧绳,再插上两根木棍。木棍的距离大约有20厘米,两个人从两边开始相对把秧苗顺着绳子的方向直线插过去,各插两趟。

我在五年级时,就插过一次秧。那个时候,村里像我这么大的孩子都插过秧,做饭、洗衣服也是家常便饭。姑姑总说妈妈,就没见过像你这么惯着孩子的,啥都不让她们干。我那时出于好奇,也想出去挣点儿钱,但是没有人愿意带着我这个新手小白。早晨我穿好靴子,像模像样地站在路口,别说,村里还真有人问,去给我家插秧啊!我摇了摇头,我还没有伴呢!当时我觉得自己还挺有价值的呢,大娘(村子西头堂哥的妈妈)腿脚不太好,穿着旧靴子,手里拿着插秧绳,看见我后对我说她可以带着我,我高兴急了,因为大娘特别照顾人,当年姐姐就是大娘带着学插秧的。这样,我的插秧师傅就是我的大娘了。大娘插三趟,我插一趟,刚开始我还不服气,大娘腿脚不好,靴子陷进泥里都得拔一会儿,可插了不到十分钟,我就追不上了,累得直不起腰来,差点没一屁股坐在田埂里。大娘特别照顾我,有时候看我累了,就先把四趟都带过来,看我快过来了,就插自己的三趟。没干几天,我就开学了,妈妈说我赚的那点钱就不要了,但大娘还是给了我。

经过了一年的时间,对插秧还有一些些的恐惧,心里一直在告诉自己:这回上初一了,我更应该去插秧赚点学费。好多插秧的伴都是自己的好朋友或同学,今年和我搭班子插秧的是潇潇。潇潇带着新的插秧绳,我俩踩着露珠早早地来到了村东头老刘家的地里,50元一亩,最后挣的钱我俩一人一半。

插秧绳插好后,我插里面的两趟,潇潇插外面的两趟。我一脚踩进了稻田地的泥水里,啊,有点儿凉啊!我把陷进泥里的靴子拔出来,再往绳的方向走两步,弯下腰,拿起最近的一大块秧苗放在左手里,右手从左手的秧苗里捏下4根左右插在绳子的下面。我快速地重复着这个动作,边插秧边抬头看看潇潇插到哪里了,怕被潇潇落下。我和潇潇快相遇时,我们就聊聊学校里的事情。潇潇插秧的动作比我要熟练得多,我加快了速度,还行,比潇潇快了一小会儿,我站起来直直腰。潇潇转过身子看看我:“不错嘛,还挺快呀!”我拔起两根插秧绳说:“还行吧。”我心里清楚,我得保持住这个速度,这是比较难的。太阳的光芒越来越强烈了,我也感觉越来越暖和了。这一上午过得很快,我俩的速度差不多,有时潇潇快一点儿,有时我先插到边上,聊着聊着就到中午了,我俩卷起插秧绳,在稻田里有清水的地方涮了涮靴子,洗了洗手,就回家吃饭了。

姐姐和王善姐姐是一伙儿,她咧着嘴,从炕上慢吞吞地起来,瘸了瘸地走向厨房,妈妈在厨房端菜,看见了姐姐的样子:“哎呦,糟了多大的罪啊,都这样了。”姐姐快速地眨着眼睛,没让眼泪流下来,走到了饭桌前的凳子上说:“太累了,我以后再也不想插秧了。”吃过饭,我看了看时间,还来得及,我就在炕上躺了一会儿,告诉妈妈到一点时叫我。我没有睡着,姐姐走了一会儿了,我也得起来了。我头向上抬起,先坐了起来,腰有点酸,我站了起来,双手揉了揉腰,好了一些。我带上放在炕上的帽子,刚迈左脚,左边大腿根儿的位置有点酸疼,右脚一动,右边的大腿根处也一样的酸疼,就像是肌肉拉伤了一样。我想想吃饭前姐姐的举动,明白了,我应该和她是一种疼法。我捶了两下,看了下时间,得出门了。

走到地里,好像大腿根处没有那么疼了,我问了问潇潇腿是不是也酸疼,潇潇告诉我,过几天筋抻开了就不酸疼了。我觉得很有道理,我们接着上午插到的地方继续插秧。插好插秧绳,潇潇弯下腰,开始干了起来。我抬头看看正午的太阳,是多么希望它快点下山啊,看着秧苗,给自己打了一下气,便插起来了。为了时间快点儿过,我问潇潇:“你觉得咱们班谁最漂亮?”她也提起了兴致,“我认为咱们班车小玉挺漂亮的,大眼睛,皮肤还特别白,编起来的辫子都快到屁股了。你不觉得她很好看么?”我一直弯着腰实在是难受,就把拿着秧苗的手肘放在左腿上支撑着上半身,这样能省些力气。我边插着秧苗,边回答潇潇:“嗯,她是挺好看的,但是我还是觉得尹璐璐最好看。”潇潇说:“尹璐璐的眼睛特别有神,就是有点儿傻乎乎的。”太阳好像抹上了辣椒,火辣辣的,即便戴着帽子,我的额头和鬓角上的汗也渗了出来。我看马上插到头了,好像摁了快进按钮一样,快速地插到头了,也不管地下干不干净,一屁股坐在稻埂上,看着秧绳那边的潇潇不紧不慢地插着秧。潇潇插到头,看着这头的我肆无忌惮地坐下了,说:“看来你是真累了。”我有气无力地说:“还行吧。”我们歇息了一会儿,就又继续了。我感觉我的胳膊肘像是被蚊子咬了一样,有点儿痒,还有点儿滋滋的疼。我把痒的地方在腿上蹭了蹭,好了一些,不过,过了一会儿还是会有点儿痒痒的疼。

这一天终于熬过去了,太阳落山,我们也都回家了。妈妈看到我的样子,就笑了说:“脸上也绷上泥点了,裤子上也全是泥。这一天累不累?”我苦笑道:“不轻松啊!”姐姐在炕上哼唧哼唧地说:“太累了,太累了。”我把靴子裤子都脱在了外面,放在木墩上,去厨房洗手,准备吃饭。妈妈掀开锅盖,把锅里的饭菜都端出来,喊:“郭颜,起来吃饭了。”姐姐像老年人得了重病一样,抽筋拔骨地起来了,妈妈看见了嘴里嘟囔着:“哎呦,干点活就要工钱,都好好学习吧,以后可别下庄稼地。”我的胳膊肘还是有点痒,我撸起衣服袖子看看是不是有干草在里面扎的。“啊?红了一片”我盯着胳膊肘,妈妈闻声赶来,瞧了瞧,说:“你肯定是长时间磨的。”我想了想,把手肘放在大腿上,告诉妈妈:“我就是放在这儿了。”妈妈说:“那就是了。”我看着这块红的,小心地挠了挠边上痒的地方,就撸上去吃饭了。

第二天早晨公鸡打鸣好像格外的早,真不愿意起来。起来后,感觉整个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那叫一个酸爽。双手、胳膊、腿都是又酸又疼,我想起潇潇说的,关节都抻开了就不疼了,我也不想耽误这小小的赚钱机会,我就坚持起来了。我忍受着体力的透支,又坚持了两天。这两天中,妈妈在下午两三点钟时,给我和潇潇送过一次雪糕。到了第四天中午回家吃饭,妈妈看到我的两只耳朵后面晒出了好几个大泡,我再也忍不住,掉下来几颗金豆豆。妈妈说:“要是太累就不要去了。”我摇摇头说:“不行,还是坚持一下吧。”妈妈看着我坚定的眼神,心疼地说:“那就在插今天一下午,然后告诉潇潇一声,也让潇潇提前找好人和她一伙儿。”

就这样,这一年的插秧结束了。我赚了大概有100多元钱,但是我以后再也不想插秧了,哪怕学习中遇到多大的难题,我都选择上学,绝不回家干农活。

我想,人应该有过一两次身体劳累的透支,才更真正地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就像只有经历了身心的巨大折磨后,方才懂得珍惜现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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