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受极端天气影响,取火号还有十钟才能到达圣马索高墙。”傅鸿儒操纵着仪表,例行汇报前行进度。
“嗯嗯,知道了。”男子淡漠声音响起,他缓缓站起伸个懒腰,回到桌案前继续打磨着木头,神情恹恹,显得颇为无聊。
嚓嚓声中,空气中弥漫出木屑清香。
陈靖宇看向秦汉,目光明亮,忽是想起什么,“秦总长,我在总部学习时,曾经看到过您的资料,上级有意将您调离其他地区,面对更好的岗位,您为什么要拒绝呢?”
“嗯...”秦汉单手轻捏下巴,目光幽深,他微微沉吟了下,“我的父亲,我父亲的父亲,我的兄弟,我兄弟的兄弟,都葬身在这片土地上,大仇未报,当初就连我也差点在此送命,对于这片土地,我自然是爱得深沉,舍不得离开啊。”
陈靖宇点点头表示认同,“我曾听闻您参加过二十年前的那场战争,之前是我权限不够,无法了解内幕,现在我的权限已经到位,你能帮我解答几个疑问吗?这将帮助我们对整个南方灾厄群有更加深入的了解。”
“不用担心年代久远,七百年来那些超重型灾厄没有丝毫变老,更不会老死,同样它们也不可再生。关于它们,二十年前的消息依然有价值。”陈靖宇眼神锐利,伸手为秦汉这位老资历总长递上烟卷。
秦汉挥挥手,“烟不抽,戒了。还有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
陈靖宇深呼口气,身体前倾,“听闻,南方沦陷区深处出现过九头浔龙,对吗?”
九头浔龙?
临渊眼神一凛,也打起精神,认真倾听,要知道他在天赐堡垒生活三年,也仅是见过一尊掉了一颗脑袋的八头浔龙,但那威势已经足够骇人,至于九头浔龙是如何恐怖,他不敢想,也不想遇见。
“是的,我们当时的确击杀掉一尊九头浔龙。那尊超重型灾厄是仅次于暴怒领主的存在,高度超过三百米,体重不可知;防御力十分强悍,要知道能撑起那么庞大的身躯,皮肉密度相当之强,完全就是刀枪不入!”
“它体型过于庞大,已经无法完成冲撞动作,事实上所有七个脑袋以上的灾厄浔龙,都无法使用冲锋技能。”
“但是当一尊九头浔龙动起来时,那践踏之势,依然可以用排山倒海来形容。”
时隔二十年,再次想起那庞然大物,秦汉眼中仍是留有恐惧之色。
陈靖宇紧皱眉头,就在昨天他还曾直面过这种怪物,想到那惨烈血腥的一幕还有可能上演,他不得不小心应对,“这东西有什么弱点吗?”
“没有,身体结构十分敦实,防御力极强,无法通过破坏其关节来影响其战斗力;发现它之后,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集中优势火力快速消灭,不然你将领略到十尊八头浔龙加起来也赶不上的火力,将会有多么强悍!”
看着陈靖宇陷入深思,秦汉长叹一声,继续说道:“更详细的你可以去咨询研究所或是末日序列下任何一家机构,虽然我们没来得及拖走它的尸体,但还是获取到一部分肢体组织。”
陈靖宇暗暗记下,近期一定要先去研究所获取信息。
等等!
“我们没有取走这玩意儿的尸体?”陈靖宇惊骇出声。
“事实上当年我们一具尸体都未成功取走。”秦汉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
“......”
一时间,气氛竟有些沉默。
“总长,详细讲讲当时的情况吧。”
陈靖宇正色道,一旁临渊也附和着点头。
秦汉看向上首男子,见他并没有出声反对,遂即轻清嗓子,缓缓开口,
“这可是十分久远的事情。”
“南方沦陷区地域广茂,土地也十分肥沃,人族对此垂涎已久。但是忌惮于灾厄领主的强大,尤其是面对暴怒领主那种层级,人族并未轻举妄动。”
“直到粮食危机爆发,墙内人口爆炸式增长,要养活那么多人,我们需要更多的土地来种植粮食。”
“于是人类再次把目光投向南方沦陷区,如果能收复那里,人口再涨一倍,我们也能吃得饱饭。”
“在集体意志推动下,先遣队诞生了,也许是饥荒太过骇人的缘故,此次响应者非常多,一时间,先遣队规模可以堪比人族四大主力。”
“我们兵强马壮,我们高手如云。”
“可是,我们并未碰到灾厄暴怒领主。”
“难道它不在南方沦陷区?”临渊惊讶出声。
秦汉摇摇头,“它在但是并未露面,因为队伍并未过多深入便遭遇迎头痛击,一尊九头浔龙出现了!这是记载中我们人类第一次正面接触这种怪物。”
秦汉端起杯子,抿了口咖啡,用眼睛余光瞄着上首男子,似是观察,似是探寻。而临渊与陈靖宇则是在紧紧盯着秦汉,像极了两个等待睡前故事的孩子。
见上首男子依然没有反应,秦汉润润嗓子,“当时人类在南方沦陷区中鏖战不止。”
“玄岭阻击战,拦截部队成功将赶来支援的两尊八头浔龙和十余尊七头浔龙,全部击杀在主战场以西。”
“执行任务期间,两千余名异能者与四万余机械化部队,十不存一。”
“而他们所掩护的,是更为惨烈的战场,夜庭遭遇战。”
“人类先头部队凭借机械化优势长驱直入,快速突进沦陷区腹部——夜庭平原。谁也没想到,我们竟正面遭遇了一尊九头浔龙!这可是仅次于暴怒领主的超重型灾厄!”
“它高度超过三百米,只是移动间便地动山摇,势不可挡!九头浔龙声势太过骇人,先头部队苦苦支撑,终于等到人族主力进入战场。重炮阵营快速展开,在猛烈的攻击下,九头浔龙渐渐不支。”
“可就在众人将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六尊七头浔龙犹如山岳般以极高的速度冲进战场!三尊八头浔龙也紧随其后!”
“人族重炮阵营被践踏突袭,失去重火力掩护,机甲与异能者处境愈加艰难,而更加绝望的是,卫星图示周围有更多庞然大物正在赶往夜庭方向!”
“作为先头部队一员,我们已经打了整整三十个小时,重炮阵地被冲烂,遍地都是机甲残骸与灾厄尸体,你们不亲眼见到是无法想象,一头超过六十层楼高的灾厄浔龙,临死前会流出多少血来,我们干掉了十余尊超重型灾厄,那场面当真是尸山血海!”
“局面恶劣到极点,超重型灾厄如同不要钱一般投入战场。我们几乎损失掉所有后勤人员与物资,哪怕我们能打赢,单靠两条腿也跑不出南方沦陷区,可那时候谁又想跑呢?死了那么多人,还是打不过。未免太憋屈了些。”
“那些超重型灾厄,死一头就少一头,在南方沦陷区不会有恢复之力,人死了还有后来者,这些战场bug,超重型灾厄多死一头,人族日后所面临的威胁就少一分!”
“那时我们边打边在频道里交流,大家约定再杀一头就撤,再杀一头,再杀一头,又杀一头。我们接连干掉了四尊超重型灾厄,”
“可是”
“可是,交流声越来越少,直到我力竭之时,小队列表三十人里,显示着就还剩我一人存活。”
“而战场上还存有十余头超重型灾厄,其中那尊九头浔龙,硬是在三位将军联合自爆下挺了过来,它血流不止奄奄一息,但那些超重型灾厄已经把它拱卫在中间,在它们愤怒而挑衅般的咆哮声中,所有人都知道,想要突进去斩首已经变为不可能。”
秦汉捏捏眉头,恢复下情绪,眉目中哀伤扫尽,只余下坚毅,旁听者则是沉默不语。
“就在我们绝望的时候,奇迹出现了!”
总长拍着桌子站起,眼神有光!
“知道什么是奇迹吗?天空中突然下起血雨,骇然是那尊九头浔龙,它被自上而下捅了个通透,那血雨竟是它那喷射向天空的血迹!”
“人族,末日序列进入战场!”
“落日军团的人就这么三两人一伙扛着重炮飞进战场,那么强的后坐力,他们竟然...在空中打炮!”
“安全局精英如同下饺子般,突破云层直冲而下,清一色全是高阶异能者!”
“随后落日军团地面部队也突入战场,他们驾驶的才是真正的机甲!”
总长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手舞足蹈的比划着,“你们能想象吗,那群被他们称之为泰坦的机甲,高约九十米,比那三十层楼还要高!足足有二十余具,每具后面都拖拽着灾厄尸体,那些尸体比机身还要庞大!”
“进入战场,他们奔跑着扔下尸体,就那么径直冲向超重型灾厄,仿佛他们才是这片土地上真正的猎食者!那庞大重剑,在他们手中就像手术刀般精准,将目标快速肢解。”
“到那时我才知道,仗原来可以这么打。”总长嘴角泛起苦涩。
“而那个率先从天而降补掉九头浔龙的男人,正是末日序列最强者之一,前末日安全局局长——应龙!”
应大叔...临渊心里泛起一抹苦涩。
“虽然末日序列并不支持我们此次行动,但还是赶来拯救我们。我们阵亡了很多人,也干掉了很多灾厄,总之我们赢了。”
“那些逃掉的超重型灾厄皆被重创,纷纷陷入沉睡,逃不掉的自然就死在当场,或沦为试验品被拖走。”
“那最终为什么没带走这些尸体?”陈靖宇语气中带有急切和疑惑。
“就在部队准备退走时,我们听到了那充满愤怒与暴戾的咆哮声,对,就如今晚的咆哮声一样,我无比确信那就是暴怒领主在怒吼!”
“星图显示,我们周围遍布着超重型灾厄,其中有几个红点光芒犹盛,竟丝毫不弱于刚才那尊九头灾厄。”
“是的,末日序列为救我们,也落入了圈套。”
“当我再次绷起神经时,却接到命令,丢下所有尸体,方可退出南方沦陷区。”
似是要筹措语言,秦汉又揉了揉眉心。
“应龙局长作为末日序列顶尖巨头,尚不能阻止包围圈形成,那又能如何保你们全身而退呢?”陈靖宇问道。
“总不是灾厄发善心了吧。”
秦汉摇摇头,正色道,“虽然我并未亲眼所见,但是能做到让灾厄领主都避让三分的人族,唯有天启序列!”
也不管众人如何惊讶,
总长瘫坐回椅子,豪饮着咖啡,体会着那其中的苦涩。
此时空中堡垒已经到达圣马索高墙上空,隐约可见下方旗帜飘扬。
主控室内,临渊心思急转,人族天启序列只有五位大佬,每个人做事都风格鲜明,要么大张旗鼓,一出场便天下皆知;要么声藏不露,完全不留痕迹。
要说能做到藏头漏尾的.....
临渊盯向案几上男子,恐怕只有您了,回溯者大人...
“那最终为何要把尸体留下?”陈靖宇还是抓住重点。
秦汉撇了下方的高墙一眼,笑着看向桌上男子,“那你要问问咱们的...回溯者大人。”
轰!
暴怒领主的怒吼再次想起,
好机会!
只见上首男子眉毛一挑,
秦汉脸色一白,“咱这不是回到墙内了吗!为什么还要叫!”
“这是空中堡垒体积过大所造成的视觉错误,准确来说,在水平距离上,您所处位置距离高墙还有五十米。”一旁傅鸿儒看着仪表好心解说道。
“丢下去!”案几上,男子笑吟吟的看向秦汉。
“遵命!”两个壮汉附和,一人架起一条胳膊,就要将秦汉拖向甲板。
“冤枉啊,大人!”在临渊那同情的目光中,秦汉总长蹬着腿,声音撕心裂肺。
“快点丢,再晚就丢到墙内去了。”男子一副爽快模样,那笑容却阴险无比,让人不禁要怀疑,这一切是不是早有预谋。
“好嘞!”两壮汉声音响亮。
“卧槽,不要啊!”
“冤枉啊!”
秦汉惨叫着被丢了下去...
虽说再高上个一两千米,秦汉也不会被摔坏,但此举还真是莫名解气,男子擦擦手,颇显愉快。
陈靖宇心里苦笑,眼前这位大人平时好相处的很,哪怕是些许冒犯和调侃都可以丝毫不在意,可是如果让他逮到机会,那种腹黑程度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临渊则是摸着额头上那两道血痕,腹诽不已。
总长你飘了啊,回溯者大人那可是出了名的小心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