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科目二过了!嘿嘿嘿!我就这么过了!!!!哎嘿!我过了!哎嘿嘿~
继续短篇故事,上存稿!】
《旧年一赏雪如星》
一、落雪一定心
从h市向b市跨越,几乎跨越了大半个国家。
初到苏家,季节是冬天,乌云压地,阴沉的很,还吹着刺骨的寒风。周妈拎着我的行李包走进一栋栋白楼的机关大院,我小心翼翼的跟在周妈后面,用袖口抹去眼角边那一点不安。
周妈皱着眉头停下脚步,回头很不耐烦的小声呵斥我:“哭什么哭,你要是再这样子,苏家是铁定不要你的。”
我低下头,抿紧嘴唇,藏在衣袖中的手不由自主的握拳。
周妈态度突然一百度大转弯,笑眯眯的摸摸我的发顶。“阿星,苏家人都是很和善的,你不用害怕。”
第一次见到苏禾,我十五岁,时间定格在2001年。
再过半个月便是春节,苏妈妈吩咐周妈和我去街上购置一些年货,不知什么时候,天下起蒙蒙小雪。我拿着抹布擦干流理台未干的水渍,仔仔细细沿着水池边缘,蓦然抬头,窗外一片白茫茫。
霎那间我没有反应过来这白色的、轻轻的,是什么东西,愣了好几秒钟幡然醒悟,这是h市从来没有过的东西:雪。
h市不下雪。
“你这孩子,自小就没见过下雪,今日你就看个够吧。我去超市了,你在这儿等着我回来,可不要乱跑。”周妈眉眼弯弯的嘱咐我,接过我手中的布袋撑上黑色的大伞去了超市。
虽是雪天,路上行人却很多,大多步履匆匆,所以我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马路对面路灯下的苏禾。
白色的鸭绒棉袄,白色的裤子,白色的雪地靴,连手套也是白色的。
我和他不熟,在家里除了吃饭的时候,鲜少能看见他活动的身影。自打放寒假,便更见不到他了。
少年墨黑的短发上无声飘落几片雪花,一双眼睛睁的老大,投在每一位路过他面前的人身上,无一落下。
我站在空落落的树枝头下,隔着马路和川流不息的人群将他看着,或许是目光太露骨,苏禾突然看向了我,定了几秒钟,向我走来。
我有些不安,也有些疑惑,苏禾……他记得我?
少年步伐很快,穿过马路,径直走向我,他有一个很好看很挺的鼻子,鼻尖冻得红红的,少年吸了吸鼻子,突然伸手从我旁边擦过去,在我身后揪出一个短发的女生。
“苏禾,你怎么在这儿?”短发女生声音喏喏的,却很甜,像客服小姐说话的感觉,悦耳动听。“小艾,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说你去h市过新年吗?!”苏禾嘲讽般勾起嘴角。
h市,我的家在那里……
叫小艾的女生闪躲着眼神,慌忙挣脱苏禾的手,往后倒退了几步,仰起头直视着苏禾:“我去哪里还需要向你报告吗?你算什么!”
女生的气场很足很强大,一波接着一波压迫旁边一脸茫然的我。少男少女们僵持不下,纷纷气圆了脸。
苏禾鼓着腮帮子,望着转过身去的小艾。
“少爷,艾小姐,阿星……你们三个怎么会……”周妈臂弯里挂着装满干果瓜子类的布袋,慢慢的从苏禾身后步出来,惊讶的合不拢嘴。
真是糟糕,早知道这样,我刚才不应该站在原地呆呆不动才对。我尴尬的挪了挪脚步,双手背在身后,小声的道:“我是……阿星。”
二、心底的什么
雪,一直下了很久。
除夕那一夜,苏禾开心的抱着烟花去了院子里将它半截稳稳埋进未融化的雪堆,蹲下来,找到引线,一摸口袋这才发现忘拿打火机。他正想开口让周姨把打火机拿过来,头顶忽然落下一片温和的影子。
“给。”
苏禾略有迟疑的接过打火机,垂下眼帘,往旁边移了移。他抽出引线,点上火,赶紧捂住耳朵跳的老远。滋滋作响的火星燃到尽头,一飞冲天的烟花在漆黑的夜幕中绽放出一朵美丽的花儿。
苏禾笑的开心,嘴角的梨涡愈发的深。
吃过年夜饭,周妈让我把准备好的饭后点心端上桌,恰逢苏家长辈正在派发压岁钱,家中就他一个独子,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四个人的红包他接的不亦乐乎。
我埋下头,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并不想打扰这其乐融融的气氛。
“阿星。”苏禾喊我。
我放下甜点,面前多了一个红包。真是让人措手不及,我疑惑的望着苏禾,手却迟迟没有伸出去。
红包在空中被苏禾颠了殿,他斜挑着眉角,清冽的开口:“我好歹也比你大,过年包个红包给你,你也不用惊讶成这样子吧。”
少年面容清秀,皱了皱鼻子,眉宇间说不尽的绵绵静意,一双眼睛道不满的清澈干净。
“谢……谢。”
按习俗,除夕这一夜一家人应当守夜到十二点,苏禾打了哈欠,实在是撑不住,眼眶红红的,他窝在沙发里舒展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怀里抱着方形的枕头,下巴搁在上面,半强睁着眼睛盯着电视机里的春晚节目。
“实在困就去睡觉,别撑着,难受。”苏妈妈推推苏禾。
“不是说一会儿还有饺子吃嘛。”苏禾眼巴巴的说。
苏妈妈宠溺的摸摸苏禾柔软的头发,细声细语的开口:“到时候让阿星给你送上去,不会少你的份儿的。”苏妈妈刮刮苏禾秀气的鼻子,目送苏禾穿上拖鞋,迷迷糊糊的往楼上走去。
苏禾喜欢吃蔬菜馅儿的饺子,周妈自然得做,一盘白花花的饺子倒进热气腾腾的锅内,呼噜噜滚了好一会儿,纷纷浮上水面。
周妈把苏禾的饺子先用碗装好,配上筷子让我端上楼去。
不知道他有没有睡,我曲起食指敲了敲门。
少年打开门,不同刚才在楼下那样的睡意缠身,只是眼眶略红,少年揉了揉眼睛,侧身让我进来。棕色的书桌上堆满了各种新奇的小玩意儿,一台白色的笔记本电脑桌面还亮着,停留在图片界面。
苏禾合上电脑,转过身倚着书桌边缘,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扣着。我把饺子放在床头柜上,他在背后歪着脑袋问我:“阿星,你上过学吗?”少年声音轻轻的,带着小心翼翼地味道。
“上过。”我搁下筷子。
“那为什么要辍学?”苏禾又问。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辍学?是因为爸爸妈妈的离去?还是因为那个噩梦!真是让人难以回答。
“阿星,你心底有什么故事?”
故事?“谁没有故事,苏禾,你没有故事吗?”我抿唇清笑,温和的看向他。
苏禾顿了顿,额前细碎的刘海轻轻垂下,遮住忽闪忽闪的眸子。
三、怎么说曾经
寒假过的很快,过几天就要开学,苏禾补作业补的辛苦,周妈看在眼里,做了很多苏禾喜欢吃的甜点。
桃酥,苏禾很喜欢。
“阿星,你想不想上学?”周妈突然问我。
我接过装着桃酥的碟子,不由自主的咬起下唇。
”大林子,你家星星可真争气,年年期末考试拿全年级前三,不像我家那个熊孩子,忒不懂事了!”以往家门口的邻居见到我都是这么夸赞我的,爸爸妈妈听到这些话别提笑的有多么开心,原来我也曾经优秀过,被所有人夸赞,可是现在呢!
“我劝你不要叫喊!你今天是逃不过的!你就乖乖的吧!要是引来了人,传出去咱们俩都没面子!”疯狂的吻落了下来,狂风疾雨般,被撕扯的衣服,还有女孩不甘心压抑的哭声……
胃中一阵翻江倒海,碟子掉在地上清脆的碎声,我扑到水池边狂呕起来。
“林星,你自己掂量掂量,如果让你爸妈知道了,他们不得活活气死,所以……我好心奉劝你不要报警!”男人危言耸听的贼贼笑着,一边提着裤子一边爬起来,临走之前还不忘在女孩脸上摸一把,心满意足的离开。
“呕~”脑海中肮脏的片段还在继续,周妈还在旁边,我不能哭,也不许哭!
周妈宽厚的手掌覆上我瑟瑟发抖的脊背,上下轻轻拍了拍。
我回身打开她的手:“我身体不舒服,你代我向苏妈妈请个假吧。”
擦干嘴角残留的污秽,我脑海一片混乱的往自己房间走去,那些记忆让我感觉脚下的步子和灌了铅一样沉重不堪。昏昏沉沉,一不小心大腿撞到了沙发边角上,钻骨的痛。
苏禾刚好从楼上下来,穿着白色的棉拖鞋,走到我身边。
“阿星?”
阿星和星星有什么区别?都是这个叫林星女孩的小名。如果“星星”是过去的称谓,那么现在的“阿星”又改变了什么呢?
我闭了闭眼睛,平息了下急促的呼吸,绕开苏禾,回到自己的房间。
拧开避孕药瓶盖,倒了几粒放在手心,我微缓了会儿,悉数扔进嘴中,赶紧灌了大口的白开水,勉强的将药咽下去。
门外响起敲门声,我惊的立刻收好避孕药。苏禾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杯冒着丝丝热气的热水。“听周姨说你身体不舒服,喝些热水暖暖身。”
苏禾与我是什么时候渐渐熟络起来的呢,我也不太清楚。他本来是个话不多比较安静的人,旁人不容易走近他的内心。记得,除夕那晚,我问苏禾有没有隐藏的故事,本以为不会得到答案,只是少年眼神朦胧,许久才淡淡启唇,“小艾,就是我的故事。”
走近一个难以接近的人,比如苏禾,又比如我,在时间的潜移默化中,会慢慢的了解和懂得。
“我十五岁的时候父母因车祸去世,父亲原本与朋友合资了一家出版社,自从他走了以后,出版社被他朋友全权接手,我什么也不懂,也不知道该怎样去做,呵,眼睁睁的看着父亲的公司被人夺走……后来,周……抱歉,我不太习惯喊她婶婶,她说要带我出去打工,她说,即使我考上重点高中,没有学费,也是无法读的……”
苏禾问:“父母怎么会出车祸?其中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天,又起了风,夹杂着吹落的雪花,我张开手掌,接住一朵,凝视着它在手心里一点一点的融化成水,冰冰的,凉凉的。
“苏禾。”我叹了声,“如果我是一个……一个被人唾弃的人,你会很讨厌我吗?”
那一夜,坐在石阶上的少年,可有可无的点点头,帽穗儿一晃一晃的,拢在袖筒里的手篡成团,捂着冻红的鼻尖,“阿星。”声音从衣服里传出来,有些含混。
开学的时候,苏禾陪着我一起去报道,同他是一个高中。“十六岁,初三,有些丢人。”我抱着瘪瘪的书包走在初三部的教学楼过道上,颇难为情的说。
苏禾哈哈笑起来,安慰我道:“我初三的时候,班上有一个十七岁的同学呢?”
“真的吗?”
苏禾点点头,“当然。”
行至班级门口,苏禾撇撇嘴示意让我进去,我没有骨气的迟迟挪不动脚步,弱弱望着他。
“苏禾。”小艾甜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和他同时回过头,他没有反应过来,倒是我先红了脸。
他喜欢的人,真漂亮。
小艾走到苏禾身边,瞥了我一眼:“她是谁呀?”女孩的语气里浓浓的醋意,声调不自高了几分。
“表妹。”
小艾软了下来,说话又变得柔柔的,“苏禾,我不该骗你,是我不对,你不要生我的气好吗?”女孩纤细的手指搭上少年的臂弯,摇了摇。
气氛一时暧昧起来,我动了动唇:“苏……哥哥,我回班了,你们聊。”话落,我别扭的走进陌生的班级。苏禾“嗯”了声,扯着念念叨叨的小艾,加快脚步走远。
四、写就了什么
上学第一天,过的还算愉快。放学我背着书包跑到高三教学楼,一路上被下楼拥挤的人群挤的东倒西歪,紧紧抓着栏杆,好不容易爬到五楼。苏禾在重点16班,我缓慢笨拙的数着班级牌,这才找到他们班。
天蓝色的木门虚掩着,班级课桌摆的整齐,我并非故意轻手轻脚的走近,如果提前知道会撞到苏禾和小艾拥抱的一幕,我巴不得踢正步,好弄得大一些至少会避免尴尬。
“苏,苏禾。”我的手垂在腿侧,手心无力的捏着耷拉的书包带子,诺诺的喊道。
少年眉头微蹙。
我慌了,双手捉住衣角,连连弯腰。“对不起,对不起。”
忽而,一只手搭上肩膀,我抬起头,眼里升起一团雾气。“走吧。”
“去哪儿?”我愣了愣。
苏禾绕开我向前走,拍了拍我的书包,“回家。”
胡同小路苏禾已经向前走了很远,夕阳的胡同下,这橘色的余光横冲直撞,在少年身上,却美丽温暖起来。
晚饭有美味的芝麻烤鸭,苏禾扑上餐桌直接挑走了里面最肥美的鸭腿,眯着眼睛欢快的啃咬起来。写完作业,我帮着周妈把还在锅里热着的排骨汤盛起来端到餐桌上,然后回到房间,正巧周妈的手机响了,她又不在,我便接了起来。
“婶儿,林二伯的遗嘱你到底找到了没!我可等不及了啊!”
啪!手机从掌心滑落,掉在地上,零件四散。我处在惊讶中,久久不敢相信。
呵。怎么会,怎么会,周婶原来知道这件事。怎么会,他们怎么会这样,我可是他们的亲侄女!
我还随她来到这里!算什么?
她说,阿星,你要是再哭,苏家人,可不要你。
我当时还默默听了她的劝,难叫人相信是个局。
我抓紧身上浅蓝色的棉袄,嘴唇抿成一条倔犟的直线,穿好棕色的运动鞋,打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苏家人都在餐桌上吃饭,看见我,亲切和蔼的微笑:“一起来吃饭吧,阿星。”
我故作自然的摇摇头,平淡开口:“有个同学找我,我出去一下。”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路上的雪,早已化了。天气还很冷,我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漫无目的,大约只是想要离开这里,回到h市。
方向打了个弯儿,走出机关大院的门,路灯亮了,昏黄的光照亮不大的地方。从黑暗的角落里走出一束人影,正对着我,从鼻腔里发出冷飕飕的“呵”声。我顿了顿,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不止。
人影渐渐从黑暗里走出来,灯光打在他的脸上,露出令人憎恶的面孔。两条肥虫一样的眉毛黏在眼睛上面,恶心的抖动着。人影得瑟的笑着:“我说周婶接到我的电话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原来被你接到了。”他撩撩油腻腻的头发。
蜷在口袋里的手愤恨的握紧,瘦削的骨节白森森的格外清楚。“你,还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做。阿星,你家的别墅住的还真是舒服啊。”
“你居然住进我的家!”
人影轻蔑的掀起半边眼帘,笑而不语。
我捡起地上的碎石头砸向他,“爸爸妈妈都是因为你而死!我喊你一声叔叔哇!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还是个孩子!”
他闪身躲开石头,一把扣住我的肩膀。“叔叔又怎么,分不到你们家一点儿好处!你父母就是该死!”
“混蛋!”我嘶声竭力的握起拳头捶击他的圆圆的喉结,“像你们这种人渣应该全都去死!”趁着他抱着脖子哀嚎的时候,我捡起石头欲能砸裂他的脑袋,这样我就可以忘记那些耻辱的回忆,也可以替父母报仇,我会继续活的开心,我不用再提心吊胆!
五、游离的泡沫
苏禾的出现,是让人意料不到的。少年从背后环住我,紧紧拥在怀里,神情悲悯:“阿星,冷静,好不好。”
我笑的恣意,眉角不自飞上发梢,薄凉启唇:“可怜我?大可没有那个必要。”
我从来都不需要别人的施舍。
苏禾心底狠狠的记着,我说,苏禾,你什么都有,你有家人的疼爱,你有小艾的倾慕,可我至此以后都失去了,过去、未来,通通都空了。
苏禾一边拖着我一边往回走,字字清晰,咬的刻骨:“阿星,我带你回家。”
“家?有?”
家,有吗?苏禾停了脚,转过身,脱下灰色的针织手套,塞给我。少年的鼻尖依旧红红的,目光坚定,说:“家,有。”
我把周妈打了一顿,我报了警,我把当初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审讯的警察面色凝重的看着我,转了转指间的圆珠笔,道:“我们需要证据!”
我拍桌而吼:“我会拿自己的清白开玩笑吗?!”
警察不说话,莞尔让另一个警察把周妈带了上来,那个女人一时间好像老了许多,鬓角灰白,很快就全部招了。
苏禾来警察局看我。
少年脑袋埋在灰色的围巾里,怀里抱着一团软软的明艳温暖的东西。
“妈妈亲自挑的,你喜欢的粉色。”苏禾温和干净的笑着,将围巾递给我。“在这里会冷。”苏禾又说。
我有些难为的接过来。
“阿星,周姨和那个人已经被逮捕入狱,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所以,你也要放下过去,我们重新来过。”苏禾微笑。
是的,他不在意,他不在意我如何疯狂,他不在意我的过去,他信心满满却又小心翼翼,可以重新来过。
林星,你的伤疤该愈合不该复发。
未成年打人,也就关了个十几天受警察叔叔思想教育了一番。
出来那天,天空澄蓝,万里无云。
苏禾晃晃悠悠哼着歌儿,好不开心,“阿星,你说巧不巧,你一回来,天就晴了。”少年继续得瑟,双臂环在脑后,踢踢踏踏,走的歪歪扭扭。
我斜眼看着他:“二者有什么联系吗?”
“有哇。”苏衡展开双臂直指天空,葱白圆润的指尖有一抹绚烂的光彩,熠熠生辉。“说明我们阿星是个幸运的人。”少年傻呵呵的笑,并不忌讳“幸运”这个词儿。
“阿星,遇见我,就是你最大的幸运。”
“臭屁吧你,哪有人这样夸自己的。”我取笑道。
苏禾装作没听见,一跳一哒,蹦到花坛上,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步三晃的走着,活像个小孩子。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不由生了几分倦意。我睁睁眼睛,拉了拉苏禾的衣角,“我好困,咱们回家吧。”
苏禾跳下来,执起我的指尖,“开星屋又推出了新口味的奶茶,咱们去尝尝吧。”略略冰凉的手心,圆圈勾勒成的指纹轻轻摩挲。
六、青蛙先生有点冷
苏禾哈了一口气,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玻璃窗上画着笑脸。金灿灿的阳光洒在少年轮廓分明的侧脸,浓密微卷的睫毛伴着空气里的细尘上下浮动。
奶茶姐姐将两杯暖暖的巧克力奶茶端上来,苏禾迫不及待喝了一大口,放开吸管,悲催的皱着一张脸:“好烫好烫。”
我笑着问他:“好喝吗?”
少年的手张成扇形,在嘴边扇呀扇,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哧溜一转,嫌弃的回我:“你觉得呢。”
我缩回头,傻子才干呢。
少年捏着吸管转呀转,伸手拍了拍昏昏欲睡的我,抬了抬瘦削的下巴:“给你讲个故事。”
我懵了:“好笑吗?”
少年思索了一番,道:“好笑。”
我来了兴致,正了正身子,“讲吧。”
苏禾轻咳几声,手指曲成圈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敲着,组织了会儿语言这才施施然道:“青蛙先生对一个蝴蝶小姐一见钟情,先生对小姐告白,咳咳。”少年手握成拳抵在嘴边一本正经的清清嗓子,继续道:“他说‘这位蝴蝶小姐,在下对小姐一见钟情,不知小姐可否愿与在下成为朋友互相了解一下呢?‘,蝴蝶小姐答应了,于是他们在一起了。可是蝴蝶小姐一直高高在上,青蛙先生只能永远仰望她,于是,他们开始出现了隔阂,最后,分手了。”轻描淡写的说完,苏禾低头喝奶茶,开始沉默。
对于这样意外的结局,我真是没有料到,因为青蛙先生真的很爱蝴蝶小姐。大下雪天站在街上,明明很怕冷,却为了等她,电脑里存的都是她的照片。
我顿了顿,放下手心的奶茶杯。“我记得我以前问过你,如果我是一个被人唾弃的人,你会嫌弃我吗?”
苏禾抬起头,目光如冰冻的河水,“是指你小时候被人强暴的事情吗?”
我望着他的眼睛,仿佛回到了在街上相遇的那次他看我的眼神,和现在一样——陌生。我很尴尬的把手移到桌子地下,交叠抱在肚子上。
苏禾眼神有些晃荡,许久之后把头转向外面,平淡开口:“不会。”
苏家长辈知晓我过往的事情,并没有反感我,反而语重心长的安慰了我一番。
苏家长辈们应邀去法国旅游,独剩我和苏禾在家。某一日,突降暴雨,雨水稀里哗啦的和掉珠子一样,砸在脸上又冷又有点疼,校门口的雨伞一售而空,苏禾他们在化学实验室上课,不知道外面早已一片雨幕,蒙上一层雾气的玻璃窗,透过它隐约看见外面走廊站了个人,半分熟悉半分陌生。
少年低下头,继续倾倒稀盐酸。
化学老师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拖堂,一拖能拖十几分钟,苏禾揉揉酸痛的眼睛走出实验室时,我正站在廊下,全身湿漉漉的,手里拿着一把崭新的雨伞。
苏禾望着屋檐倾注而下的雨水如瀑布般,惊讶的合不拢嘴,转而会心笑一笑,“阿星,还是你有心。”
他宁愿欺骗自己,也不愿意相信这是我冒着大雨跑到街上给他买的。
我轻轻微笑:“你不能生病。”
植树节,学校组织学生去郊外植树,高中部和初中部虽隔的远,但都在同一条河里打水。昨夜刚下过雨,河畔的泥土松软一踩一滑,我拎着水桶,慢慢悠悠走到河边,踮着脚尖灌了半桶,费力的站起来,结果重心不稳人直直的往后倒去,半桶水浇在上身。
我冻的瑟瑟发抖,时正初春,还是禁不住这样的寒。老师让我先回家,钻进面包车中时,苏禾闻讯赶过来,一手揪着衣服欲言又止的样子,眉头微蹙,半晌脱下外套递给我,“回家赶紧洗澡睡觉啊,记得给自己冲一杯感冒灵。”少年的语气似在诉说一件平常的事情,我心里却莫名感动。
衣服晒洗晾干后,我去还给苏禾,他正在打游戏,聚精会神的盯着电视屏幕,想也不想的回答我:“扔了吧。”
哦,扔了,知道,也好。
七、苦画夜窗雨
苏禾和小艾分手后的第21天,小艾找他复合。
他同我说时,手里漫不经心的撕开巧克力饼干的包装。我一边盛蘑菇汤一边说:“你既然喜欢她,在一起就好了。”苏禾炸毛,夺过汤碗就吭吭哧哧往客厅走,扯着嗓子大声嚷嚷:“阿星,你丫的别搁那儿自以为是。”
我“哦”了一声,眨眨酸涩的眼睛,捏了块黑秋秋的巧克力饼干放进嘴里,嚼一嚼,沉吟道:“甜味果然不适合我。”
星期二上午的第三节课同苏禾一节体育课,班级女生聚到一起玩排球,我并没打过排球,手法甚为拙劣,双手交叠在一块儿,笨拙的跟在队友后面学着她们。苏禾和小艾又重新在一起了,两个人并肩在操场上散步,小艾手心捧着巧克力牛奶喝的开心,小小俊俏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我看见他们亲密的样子,呆了呆,一不小心被直直飞过来的排球砸中脸,一时间天旋地转,耳边一圈圈小鸟叽叽喳喳的叫着。捂着鼻血纵流的红鼻子晃晃悠悠爬起来,眼前一片重影,我仿佛看见那抹白色的身影推开人群向我走来,我心里有些欣喜,努力抬了抬眼皮,什么也没有。
在医务室醒来的时候,那抹白影却端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将我看着。我动了动身子,头有些眩晕,莞尔还是乖乖躺着不动。
苏禾右腿搭在左腿上,手插进毛绒绒口袋里。“林星,你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我奇怪的看着他:“没有。”
苏禾冷冷笑起来,“你故意的是吗?”
我愣了。
苏禾站起来,抬脚往外走,不愿意多说什么话。走到门口时,抚上米色的木门,定下脚,头也不回的说:“你故意在我和小艾走过来的时候被球砸到,博得同情吗?林星,你装什么可怜?”
人走屋空,徒留一室药水味。
我揪着被角盖过脸,在黑暗中眼睛瞪的老大,手指一点一点的合紧,蓦地,放空了全身的力气,低低抽泣。
终于没有再拖堂,我站的端端正正嘴角含笑等在高三部楼下,苏禾斜挎着书包,冷淡眉眼,眼里目空无物。少年走下楼梯,步伐略缓,径直走过我。消瘦的背影,蝴蝶骨清晰凸出,脊梁挺的笔直。
我小步追过去,一抹明黄色的身影跑过视野。
我抿了抿唇,继续微笑,苦涩寂寞的吞咽下那个未喊出口的名字。
八、尾声
b市五月份的温度已经有些热人,外公外婆来接我的时候是个燥热的下午,小鸟枝叶浓郁的树头叽叽喳喳,见到我,二老泪眼婆娑紧紧把我抱在怀里,哭了好一会儿,这才罢了。
苏家留外公外婆进屋喝了下午茶,在客厅聊天,我收拾好衣服,拖着行李箱离开生活了半年多的小房间。
苏禾不在家,小艾约他下午去了图书馆。回首再看一看,站在楼下,紧闭的棕色木门,悬挂在半空安然静谧的白色风车旋转风铃,忽觉难过。
似乎看见那爱穿白色衣服的少年慵懒的倚在墙面,漂亮的指尖轻轻弹过那风铃,晃啊晃,叮叮当当,悦耳动听。
几乎一瞬间觉得真实,揉揉眼睛,发现那里安静无比,没有风铃在叮叮当当。
我回头微笑着问苏妈妈:“阿姨,我给苏禾写了一封信,麻烦你帮我转交给他好吗?”
苏妈妈点点头。
登上飞往h市的飞机,起飞之前,我透过舷窗,抬头看见b市的天空湛蓝湛蓝的,和h市的大海一样蓝,一样美丽。
一个人在十五六岁遇到的朋友会是一生的朋友。
苏禾在我十五岁的那一年闯进我的生命。
画下一道浓墨重彩。
我记得,阳光明媚的上午,在奶茶店,两杯巧克力浓味奶茶,少年羽睫半垂,轻启薄唇:“不会。”
哪曾注意,少女脸上无声无息流过的淡漠。
信上并未说其他,只此三个字:会不会?
我学着少年的模样,哈了一口气,映着蓝天,在舷窗上画下一个字:苏。
飞机已经起飞,没入白茫茫的云海。我想苏禾会喜欢天空,因为这里有他喜欢的白色,圣洁干净。
亲爱的少年,我知道,也许这一次最后一次,你还是会说,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