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酒尽,三人都已微醺,凤霞因问道:“弟弟们,都说自古帝王多猜忌,而寒门出身又多开杀戒,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永忠笑着道:“汉高祖封雍齿为侯并使之善终,汉光武帝封云台二十八将,宋太祖杯酒释兵权,怎能说出身寒微的人都爱杀功臣呢?即使是汉高祖,汉初三杰也仅是韩信受诛,若那韩信不暗通钟离昧、陈狶等人,怎又会惹来杀身之祸。”
邓晟也说道:“权力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很多人都对它梦寐以求、趋之若鹜,再有,很多最后坐天下的天子,当初都在军事上不是很出色,因为帝王以仁厚聚拢人心,所以就有乱臣贼子起了异心。为国家一统、长治久安,此等叛逆之人必定被诛灭,后人不明所以,再加上那些被剿灭的乱臣贼子至死也不曾悔过,才会有了‘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哀怨。倘若人人明辨是非、心下坦然,便也不会有此等祸事。在下便是一例,草民不恨皇上,皆是咎由自取。”
凤霞看着邓晟,缓缓地说道:“邓弟,你该成家了。”
看着日近未时,三人便收拾物品,各自返家。
刚到宫门,便有侍臣来报,太上皇有请。
凤霞不敢怠慢,便急急地前往永寿宫而去。
待到得太上皇处,听闻凤霞不曾用膳,皇太后便吩咐侍女速速准备下去。
太上皇便让凤霞坐在堂中饮茶,不多时,饭菜准备好,三人便来到桌前。
太上皇看着凤霞狼吞虎咽的样子,便说道:“我儿,这些年你都经历了什么?不是一直很顺利吗?”
皇太后接话道:“他经历了什么,跟我们说又不顶用,自是不会说,让他赶紧吃吧,他平日里那么忙,你急急把他找来,所为何事呀?”
太上皇便看着凤霞说道:“我儿,你先答应了,我便告诉你。”
凤霞接口道:“哪有先答应的道理,太上皇请说吧。”
太上皇笑着说:“君王一诺,必不改易。还是你先答应下来,我再说。”
凤霞不再答话,自顾吃了起来。
太上皇看他不说话,便说道:“儿啊,你三十多岁仍无后,为父于心不忍,不如你封四公主家小儿子为王,这样你也有后了,她家生活不易,你也是积了大功德。”
凤霞闻言,放下碗筷说道:“天下非卢氏一家之天下,太上皇万不可有此念。非功不得封侯,姐姐家都应时时勤勉,自力更生,怎能因皇亲而做此想?”
皇太后便说道:“你姐姐们上午来过,但是人家说的很清楚,要靠自己,从来没有要靠弟弟的想法,都是老头子自己想出来的。”
太上皇又自坚持让凤霞封王,凤霞心中不快,胡乱吃了一些,便脱口有事,回乾清宫而去。
待回到宫来,只见前皇后耿氏站在宫门,凤霞便赶紧上前,攥住手,问是否有事。耿氏轻轻地抚摸着凤霞的手,经久不说话,只是轻轻的抚摸着。
两人过去种种顿时涌上心头,凤霞眼眶湿润,耿氏仍不说话,豆大的泪珠子不断滴在凤霞手上。
末了,耿氏缓缓跪下,凤霞拉她不起,耿氏因说道:“皇上,家中双亲老迈,田州瘴气缭绕,望皇上恩准奴婢前去照料。”
凤霞说不准。
耿氏抬起头看着凤霞哭道:“三年了,我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陛下难道不知道吗?承蒙皇上不弃,念往日夫妻情分,只是有我在一天,这宫中就不会有新的皇后,卢家就皇上一人,难道要让卢家绝后吗?”
凤霞怒道:“不用你管。”
耿氏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死在你面前。”
凤霞看着因愤怒而眼闪寒光的耿氏,知她去意已决,心下烦躁,便一挥手,就要径自进宫。
耿氏忽然站起来,紧追上,在后面一把搂住凤霞,轻声叫了一声:“相公”
又是低低的啜泣起来。
不多时,便松开凤霞,踉踉跄跄地头也不回地走了。
凤霞到得宫中,恼怒异常,对侍臣吩咐道:“选两个宫女进来侍寝,朕累了,诸事暂缓,群臣不管谁来,一律不见。从今往后,便依此例,每日送两个宫女进来。”
说完便躺在了龙床上。
侍臣便赶忙安排宫女进选陪侍,所选宫女曲意承欢,自不在话下。
自此以后,凤霞连日劳累,自是应顾不暇,早朝常哈欠连连,早朝后也不再召众臣议事。
起始,众人委托永忠前去劝解,永忠知凤霞余怒未消,便推辞不去。
似这般又过了些时日。
一日,左丞相宋基早朝后来求见,凤霞不理,宋基便托侍臣送进一封信。
凤霞用膳时乘间粗读,知是宋基告老还乡,将所有用具封了放在府上,自去了。
凤霞准奏。
用完膳便携了宫女回了内室。
又过了些时日,朝臣在早朝上请立左丞相,不许。右丞相郦纪信便暂独领丞相事,诸般日常公务小事皆由纪信决断,大事奏报凤霞,但常常被凤霞一律不理,留中不发。
迁延日久,国中事情渐渐有些浮动。
纪信忧心忡忡,便携了永忠来求见。凤霞不见,仍旧恣意纵欲。
二人便跪在宫门不起。
自巳至午已是两个时辰,侍臣又来报,方今暑天,两人已是体力难支。
凤霞心烦,便打发走宫女,让人服侍穿戴衣冠,便走了出来。
见二人仍跪在门前,知二人已腿痛得站不起来,便派人抬起他们,一并往书房走去。
三人来到书房,凤霞令人搬两个椅子过来,三人坐下。
纪信便说道:“哥哥面色苍白、两眼无神、神态憔悴,形体消瘦,再看哥哥眼白发黄有赤脉、泪堂发黑、耳门灰黑、唇色无华,定是纵欲过度。敢问哥哥是否感觉手指微微发抖、腰腿沉滞、脚后跟酸软、口常发酸味,这是纵欲伤肝所致,想来哥哥亦是气短心跳、时出虚汗、失眠多梦、不易入睡,且食欲减退,不思饮食,胃纳欠佳,时有轻度恶心感。不知道微臣说的对也不对?”
凤霞不耐烦地说:“对,都对,但是朕就想这般快乐,爱卿无需多言。”
纪信冷笑着说:“那我可就照实说了,天子可要听仔细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