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下来，钱珍珍默默陪着郝鑫输液。
等真正打完点滴，钱珍珍看了下表，此刻已经到了凌晨四点半。窗外的天空青灰幽寂。
钱珍珍注意到了郝鑫的疲惫，她轻声跟郝鑫商量：“要么你就在这里睡觉，我回去看下小家伙就过来陪你？”
这里距离郝鑫住着的高级护理病房其实有点距离的，白天还好，她可以让护士找一辆轮椅把人慢悠悠地推回去。
可现在已经半夜了，郝鑫困倦，轮椅声音又大，她把郝鑫从舒适柔软的床上挪下来推回去，不止是要折腾他，没准还要惊扰走廊两侧已经睡着的病友，以及早就已经在护士小姐姐陪伴下熟睡的小月牙。
总的来说，她担心的是郝鑫和月牙都不能好好休息。
“一起回去吧，我躺了那么久了，也想动一下。距离不远的话，我们俩慢慢走回去。我也想孩子。”
郝鑫是真的担心小月牙的情况。自己今天一整个白天都被郝妙弄的糟心事围堵，又因为突然的晕厥，还没能赶上晚上见女儿。
月牙那么恋妈妈，不知道会不会因为担心‘妈妈’而害怕。
想到这，郝鑫艰难地撑着已经发麻的身子坐起来，靠在床头缓了缓：“你有让月牙知道，我在打针么？没吓到小家伙吧。”
“没，我没敢告诉孩子。就直接让小陈把人接回来，找了个护士帮我们哄着她，说你和我都出去给她买礼物了，今晚会有点晚回去。”
“礼物？”郝鑫脑子晕乎乎的，一时没懂。”月牙的生日不是八月九号么？“
难道是他怀孕怀傻了，连孩子的生日都忘了？
不能够啊。
“嗯，你忘了，小家伙一向要求我们给她一年过两个生日的，一个农历六月初五，一个公历八月九号。这次，我是以她四周岁农历生日快到了，爸爸妈妈出去给她买礼物作为借口，陪着你在这打针的。”
钱珍珍语气很平淡随和。
她已经习惯了。
郝鑫工作起来是个狂魔，有时候连她的生日都会忘，更何况是要记住女儿的两个小生日。
能记住月牙公历的生日八月九号，她已经觉得他对孩子算是细致上心，别的就不苛刻了。
“咱们宝贝闺女都喜欢什么？”郝鑫语气有些歉疚。“我让助理现在都去采办，等月牙醒来，咱们送给她。”
他真失职，都做了小家伙四年的爸爸，他竟然连月牙每年过两个生日都不知道
而且，印象里，他好像因为常常在夏秋季节带团队去欧洲洽谈业务的原因，只赶得上两次钱珍珍为孩子弄的生日庆典。
真的，作为父亲，他太游离在外了。
好像一个不负责任的甩手掌柜，只知道自己的孩子一天天长大懂事，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在孩子的成长中，承担起父亲的陪护责任。
难怪，孩子始终跟他隔着一层，粘着的，一直是妈妈。
可笑他有时候还会吃味，觉得月牙不体谅爸爸工作辛苦，是个小没良心...
“这倒不用。她吃的玩的，只会比别人多，你别麻烦小陈。都这么晚了。”钱珍珍很理智，打断了郝鑫想要做的弥补措施。
“可，我们总不能在她醒来之后，什么都没给她准备。她会沮丧失望的。”郝鑫想了想自己的小时候。家里物质极度缺乏，他和郝妙的玩具几乎没有。
邻居大伯家换下来的几个板车的橡胶轮胎，都能被他跟郝妙央求着拿来，折腾出几十种玩法，在院子里玩很久。
那时候真的穷，但是一切对他而言都是有趣味的。
除了玩轮胎，他还带着妹妹上树掏鸟蛋，身先士卒用竹竿挑竹林里的蛇蜕，还有领着一群小屁孩在废弃的烂泥地里寻宝似地挖红薯，连家门口小池塘的青石板上，他都能欣喜地找到螺蛳和跳跳鱼...
那时候，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要走出村子，到城市里面扎根生活。
更没想过，他未来的另一半，会是城里顶体面的高知分子家性格沉稳的独生女。
门当户对这句话，好像不是适用所有夫妻的。
他和钱珍珍的前半生的生活境遇还有家庭状况相差那么大，可就是靠着爱和包容，他们俩走到了一起。
他感恩生活对他的仁慈馈赠，一直想奋发图强，让钱珍珍在一班老同学熟人面前直的起腰，让别人艳羡她的婚姻。
可他好像，走的太快，迷失了初心。
“我其实努力工作，是为了让你过得幸福。”郝鑫低喃出声，眼底划过一丝迷惘，“可我好像，走偏了。我竟然连孩子的生日都记不全，更不知道，你在我家里受了那么多的苦。“
“...？怎么又突然说这个？别再说这些话了，都已经过去了。“钱珍珍伸出指头摁住郝鑫的嘴唇，示意他注意下场合。
虽然护士拔完针就已经出门了，门也被带上。
但这里的隔音效果不知道好不好，她担心两人的异常被人注意到。虽然有保镖在门口，但其实很多人都想在他们这对夫妻上做文章。谨慎点是必须的。
郝鑫摇头，笑容苦涩，但话语里又带着一丝庆幸：“我就是感觉，老天爷安排我们的命运总是很有深意的。它大概觉得我迷失了，所以安排我俩这样，来给我提个醒。让我好好爱你和孩子，不要再沉迷事业。”
“你没有那么糟糕，沉迷事业都是为了我们更好的生活。现在，刚好可以趁机休息会儿，我来替你承担责任。别怕，我们再等待一下，奇迹会发生。”
钱珍珍认同郝鑫的观点，老天爷的安排不会无缘无故，既然让他们互换体验人生，那么终究会在他们俩有所感悟的时候，给他们互换回来。
不然，命运也太任性胡来了。
就是不知道，老天爷期待他们俩达到怎样的一个认知水平，会让一切回归正轨。
她真的隐隐有些害怕，怕耗到要生孩子那天，他们俩还不能换回去，那就真的太狗了。
她还好，就怕郝鑫被折腾到崩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