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席雨歌刚刚突然发难,席沐博就觉得奇怪,她这个七妹妹虽然心性成熟,但却不是一个刻薄的性子。
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她绝不轻易动怒。
就在他疑惑不解的时候,席沐卓的反应却让他一愣。
要是在以往,别说是奴才嗤笑主子,就是发出一声不合规矩的声音,他三哥都会古板的用家法惩戒。
可现在却是硬生生的憋出了“闭嘴”这两个字。
这也太不像他三哥严苛的作派了。
再看席雨歌喊出“钧霆”两个字的时候,目光却是朝着一旁的侍卫瞟了过去。
这丫头分明就是在试探?
都说让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要多问,也不要多说,可她还是没事找事。
席沐博虽然无法确定几人的身份,可见席沐卓的反常反应,就是再傻也能确定几分。
与其让这丫头惹祸上身,还不如让这仇结在他的身上呢。
大不了被打一顿,他皮糙肉厚,总不至于被打死。
“扑通”一声闷响,朱怀忻的双膝直接砸在了地上。
跪的那叫一个突如其来,撕心裂肺。
甚至都能听到骨头发出的脆响。
上来抓他的两个侍卫也是一愣,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看着突然出现在“钧霆”身后的这个侍卫。
这下手可真够快的?
他们都没有反应过来。
“啊,谁?是谁……你——”朱怀忻哀嚎地叫了出来,可当他眼泪汪汪的回头去找罪魁祸首的时候,却被人一把扼住了下巴。
“你个死奴才,主子让你跪下你还敢抗命?把你腿打折都是轻的,要是我,我就把你的脑袋摘了。现在还不快给主子赔礼,不想要命了?”
朱怀忻被他用眼神连威胁带恐吓的,把这“奇耻大辱”给吞了下去。
感觉到沈诺慢慢的将手放开,他的下颚都酸疼酸疼的,牙齿差点没咬到舌头。
“奴,奴才……知错了,求,求小姐,小姐少爷……饶了奴才一命吧。”
席沐博瞟了席雨歌一眼,示意她:得饶人处且饶人,见好就收吧。
席雨歌目光一转,落在了沈诺的身上。
脆生生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沈诺转身朝席雨歌行了一礼,抱拳回道:“奴才猪名。猪是公猪的猪,名是名字的名。”
猪名?
席雨歌疑惑的问道:“三哥,这是你给他起的名字?”
没等席沐卓回答,沈诺脸不红气不喘的说道:“奴才的名字是家里给起的。据说奴才出生的时候,奴才的娘梦见了一大颗发亮的珠子,所以给奴才起名为明珠,想着讨个吉利。可是奴才家里的族老都说这名字太过华贵,不好养,所以就给奴才名字的两个字倒了过来,起了个好养活的贱名。猪……名。”
这下不仅席沐卓笑了出来,就是旁边的一干人等都忍不住耸着肩膀憋笑着。
只有朱怀忻咬牙切齿地瞪着沈诺:我不就用了你的字吗?你竟然把我的字给倒着用?见鬼的发亮的珠子?你分明是在骂我的名字是猪。
席雨歌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一张俏丽的小脸润红了两团脸颊,“猪名,你过来。”
沈诺依言上前了几步,走到了距离席雨歌一臂远的地方站定。
可席雨歌却在席沐卓的怀里又说:“你再往前一点。”
沈诺疑惑的皱了皱眉,脚步却又往前了半步。
“抱抱。”
席雨歌突然对他张开了双臂,一双大眼睛期待的望着他。
沈诺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就是席沐卓也跟着一愣。
还没考虑到沈诺是否会抱孩子的这件事,他家七妹妹已经身体一倾,直接扑进了沈诺的怀里。
沈诺虽然已经年满十八岁了,可还从来没有跟任何女人有过亲密的接触,就是家里安排的通房他都没有碰过一下。
冷不丁的被这么一个六岁的小丫头抱了个满怀,他那棱角轮廓深刻的脸颊不自在的红了起来。
双手下意识地伸出,手足无措的将这个小小的,软软的小姑娘架在了自己的怀里。
“小姐,猪名他不会抱孩子,还是让奴才抱你吧。”
看着上前给自己解围的十二公子,沈诺想的却是:哼哼,就像你会抱孩子一样?
十二公子金枝玉叶,从小都是被别人抱的,哪有自己抱别人的时候?
席沐卓手臂还没反应过来的悬在那,目光呆愣的看了一眼搂着沈诺的脖子挂在他身上的席雨歌。
沈诺那双平时舞刀弄枪,孔武有力的右臂,如今就像骨折了一般,僵硬的穿过席雨歌的腋下,也不知道是该抱哪,最后双手只能下意识的抓住了席雨歌披着的斗篷。
席沐卓想着,这要是他七妹妹没有搂住沈诺的脖子,弄不好会被自己的斗篷给吊死。
他又看了一眼一脸殷勤“想要抱抱”的十二公子——
哎呦,他这是惹的什么事啊?
席雨歌看了十二公子一眼,小头突地一扭,原本吊在沈诺身上的小人,双臂用力向上收紧,一双小短腿肆无忌惮的伸开,直接圈住了沈诺的腰身。
整个人就像一只小猴子,手脚并用的攀在了沈诺的身上,那架势竟然有种打死也不下去的坚持。
沈诺的腰身也因为这双小短腿猛地挺的笔直,一双手下意识地圈住了她的后背,生怕她会一个不小心摔下去。
这回就算沈诺不会抱,也抱的四平八稳了。
虽然样子不算好看。
“我不要,我不要你抱,只要他抱。”
席雨歌抱着沈诺就不撒手,那语气和眼神分明就是在嫌弃十二公子?
十二公子目光不忿的朝着沈诺瞪了过去,就好像他最心爱的东西被抢走了一般。
沈诺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这事真的跟我无关。
“行了行了,既然雨歌喜欢沈……的是猪名,那就让他抱着你上马车。”席沐卓刚一说完,十二公子的目光朝他瞪了过去,席沐卓无奈的皱了皱眉,指着十二公子说道:“那个……你一会儿也跟着上马车,随时伺候着七小姐。”
席雨歌顺着席沐卓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为什么是他?我不要这个千仞,我要猪名陪着我。”
千仞?
这又是个什么名?
席沐卓感觉自己今天的脸都快被丢尽了。
为什么他身边的小厮都要叫这种奇怪的名字?
他不禁奇怪的问了一句:“千仞?是谁?”
席雨歌瞟了十二公子一眼,捣腾出一只手指了过去,“他啊。他原来的名字不好听,我给他改的。”
原来的名字?
席沐卓深深地看了一眼十二公子:原来是什么名字?原来是什么名字,我都不知道?
再次被嫌弃,还是点名嫌弃的十二公子,表示很生气。
不过为了大局着想,他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咬牙切齿的说道:“奴才谢小姐赐名,三少爷,奴才如今叫千仞。壁立千仞中的后两个字。”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朱怀忻一听这名的出处也是强忍着笑:这十二公子得表现的多小气,多狭隘,才会被叫这么个名?不是百川,也不是容乃,还千仞,不如叫无欲得了?
“千仞?”席沐卓跟着重复了一遍,哭笑不得的说道:“……还是一个不错的……名字。不过,雨歌,你为什么不要千仞伺候?猪名怎么说也是护卫,他伺候的不够周全。”
“那没事的。南栀和白芷会跟着我,有她们在我不用人伺候。猪名可以保护我。”
“那我……奴才我也可以,奴才誓死保护小姐。”
十二公子这“争宠”的模样,真是一点节操都不要了。
席雨歌撇嘴瘪了他一眼,“可我不喜欢你啊。”
不喜欢我?
接连三连击的被嫌弃,十二公子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人品有问题了。
他虽说不是那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男子,可无论是从身家背景,才学礼教,还是外表样貌,都是别人来巴结他,而且他也自诩自己可以被称为美男子一枚。
怎么就被讨厌了?
“小姐,奴才怎么了?你为什么不喜欢奴才?”
席雨歌嘟着嘴巴想了一下,“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有为什么?如果一定要说,那就是你长得难看,说话难听,身上的味道难闻,问题太多,嘴巴太碎……”
十二公子紧抿着嘴角,一口气闷在心口——
堵挺慌。
席沐卓则是下意识的捂住心口:他这七妹妹也是个人物了,敢这么说十二公子的,她是第一人。
席沐博就知道这丫头要是开始“卖乖”,多半又是憋着什么坏了。
如今不管这些人是不是十二公子和他的伴读,恐怕这仇算是结下了,而且还来了个窝里反?
他这妹妹……真快成精了。
席沐卓是经受不起这样的小飞刀乱戳了,误伤的感觉简直太难受。
“行了行了,猪名……你上七小姐的马车伺候,那个……千仞,你……你就骑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