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上所述,我还知外边某年时兴什么料子什么款式,衣裙算不得金贵,但叫人瞧不出我这只有几两的家当。
我问人‘仲春圃’要往哪儿去,过客也是善人,与我说得耐心又详细。
十八丈开外马车便堵得水泄不通,不少公子小姐都下了马,仰面眺望前方拥堵的人群。
我听见有名美人儿对自家丫头说:“去问问怎么了?往年这个时辰,庄家早出来迎了。”
丫头点点头,飞着小脚便去打探,是个机灵懂事的。我点点头,一边回味这美人柔和温婉的腔调,倒是有几分熟悉。
上一个这样说话的,已经被老墨交代‘当心臭男人’了。
果不其然,这一个也被盯上了。公子模样的青年扇着扇子踱步而来,如此神清气爽、优雅端庄。
我看了看天:这是冬天吧?这风扇得不冷吗?
两人吟诗作对相谈甚欢,正要互通姓名,小丫头就回来了。
她谨慎地扫了一眼青年公子,见他还算端正;再看看小姐,神情自然,没有不妥,这才松了口气,进而说道:“王城里来了几名贵人,想进去仲春圃瞧瞧。可小姐您也知道,仲春圃的客人从来都是发了绿梅花儿邀来的,哪是说添就添。庄家怕得罪王城,又怕叫客人们委屈,左右为难,这会儿正商量着呢。”
绿梅花儿……
不妙,这东西我可没有。
我有些悲哀地看看油纸包,心里也酸楚起来。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龙抬头’里讲究种花种树,我不知道竟讲究到限量发门票。我花重金得来的狗尾巴草,如此高贵如此不俗,我就想种在衬得起它的地方……
摸摸发凉的鼻子,结束我快要呜咽的心理表演。
大约是被各家问急了,又被谁提点一句。丫头前脚刚停,随后便有家丁模样的人来呼道:“各位少爷小姐,今儿天朗气清,青梗山凤游台的雪松正是最好看的时候。庄家这回便将花圃设到青梗山去,来年花海一片,天公瞧得清楚,必是更加佑护望族名门……”
我点点头,这话说白了就是,‘今天咱家不开门了,种花就去山上种吧’。
这倒也好,至少不限人数。山辽水阔,也不至于拥挤。
正是这样想着,我右眼皮却不安地跳了两下。据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莫不是这包种子还是死的?!
小姐们有的抱怨,有的懊恼,有的宽慰说‘迟日江山丽’‘积雪浮云端’,有的跃跃欲试要拿雪松煮茶去。
这个时候,一辆挂了绫罗绸花的马车姗姗来迟。驾车的是名面相极凶的中年人,一条赤红的刀疤从额角划过眼睛,像是烙在魂上,怎么也无法愈合。
我的目光落在他扯着缰绳的手掌上。虎口有茧,是名习武的;张合有力,怕是杀过人。
车轱辘还没停下,临近的众人便一片死寂。好似是见了鬼,或者是遇见什么荒诞怪事。
这时候,突然有人冲马车刻薄地叫道:“管锦娆,不在家守着休书琢磨往哪儿挂脖子,还出来丢人现眼啊?”
就像往水里丢了炮仗,一瞬间众人反应过来,哄堂大笑。
我琢磨着说这话的人迟早咬到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