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着医师职责,我一直等到丫头煎好药、由着娇娇姐亲自喂病人服下。
再来的半个时辰里,病人没有任何不适反应,总算是相安无事,我才又木着脸走出去。
事实上我在琢磨,把砒霜交出去会不会被毒打……
莫问这玩意儿藏在哪儿!
也莫问为什么我如此这般的执着!
我们做‘冥医’的很有原则的!
这会儿天色还是亮着的,我攀在扶栏上,低头便能看见各色姑娘为客人倒酒夹菜、嬉笑娇嗔,一片花天酒地里唯我一个融不进的外人。
酒是暖的,我记着它滚进喉咙有多辛辣呛人。烈酒光是嗅着,就能熏得人认不清东南西北。
有人便是要借它消愁,话本里的侠客却只越饮越痛。最终酒也淋在明晃晃的刀剑儿上,不知下一回割开谁喉咙的时候,有没有稍微麻痹彼此的心肠骨头。
血还是溅得那么高。
那光景刻在我的梦里,无数怒雷雨夜里逼得我惊醒、缩在墙角直落眼泪。
红楼里的消息确实灵通,美色酒酿迷了眼,粗心的嫖客鲜少有什么不敢说的。
这会儿已经有富贵公子自青梗山回来,揽着妩媚姑娘的腰肢说起今日的趣事。
我在轰杂喧闹里捕捉到‘国丈府’的三字,一下子激灵起来,屏了呼吸去听,唯恐出什么差错。
结果那些客人已然喝高,只再提一句‘管四小姐真绝世’,又嘻嘻哈哈说往别出去了。
这是已经到了总结的步骤了?
我错过了几个亿?!
我看在栏杆上盯着刷白的粉墙:不对啊,白日里叶家小姐这样明目张胆要她难堪,想必‘休书’一事的确存在;这些个贵族公子皆是在乎名声的,怎会无端夸耀起她来?
不行,我得去问个清楚。不为别的,周全小命最重要!
若那管四小姐是个善人,应该不会掐死无辜百姓吧!
我心里的小鸡忙不迭地啄起米表示赞同。
方踩下一阶楼梯,我便听见有人唤我。
“砚姐姐,你又饿了吗?”
我不是我没有。
后知后觉想起来,娇娇姐的意思是少些人瞧见我比较好。
我面不改色地缩回脚,转身便无比真挚地抓住青梧的手。
“好青儿,我想听今日青梗山的趣事儿。”
青梧:“?”
她懵了一会儿,随即神秘地笑道:“原来砚姐姐与我是同好!”她欢喜地抱了抱我,哪里还有初见时的疏远。
“等着,青儿我探消息是最准的!”
我深情款款地点点头——
同什么好?
青梧回来时快活得像是扑进花丛的蝴蝶,怎么翻滚都是甜蜜的。
我嘬了口糖水,顺着口中的核桃仁咽下,涩味浅了,顿时舒爽许多:这是方才几位面善的姐姐路过看我无聊,送给我打发时间的。
好吃。
青儿眉飞色舞道:“叶员外家的嫡女叫人将滚烫的茶水浇到管四小姐身上,四小姐本想息事宁人,谁想趁她更衣、叶小姐掉换了她的佩囊!”
我疑道:“换佩囊做什么?这寒冬里,总不是掺了蜜招蜂引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