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糖的姨娘来时,国丈府众人已经浩浩荡荡地回去了。叶老爷与他夫人企图阻拦管锦娆的去路,被气笑的管丹灵一鞭子开道,竟是无人敢阻拦她。
姨娘是名小眼睛的妇人,这会儿满脸愁绪,两眼几乎眯到一块儿。听了前来请她的衙吏说了叶城月坠楼而亡,当下又是惶恐又是迷茫。
到了楼下,见那尚未清理的脑浆血液,登时脸色苍白。
她双手揉捏甘蓝色的围裙,微弓着身子,颤着声儿说道:“岑大人,草民什么都不知道啊!”
岑蔚套了羊皮套的手在滑了痕的窗槛上挪下,直视着她的双眼,目光凌厉如刀。
“刘姨娘别紧张,咱们老大只是随便问几句。”
一名少年从糖果车上顺下一块奶糖,剥开一半糖纸笑嘻嘻地递给她。
姨娘哪有吃糖的心情,直摇头说:“我不吃,小大人吃吧。”
少年眼内一下子来了星光,反手将糖自己挤进口中。面上洋溢起幸福的表情,他含糊地咕噜起来。
“真吼吃,真吼吃……”
周边有些年长些的同行竟都无奈地摇摇头。
“胡闹。”岑蔚瞪了他一眼,问那姨娘:“刘姑娘,方才你在这儿贩糖,有看见什么异样吗?”
刘姨娘缩着脖子,好像要把脑袋陷进身子里。
“没,没有……”她哆嗦着说,“光顾着看戏了。”
岑蔚问:“戏开之前呢?”
刘姨娘说:“看戏班排演……”
“今日难得热闹,你占了最好的地儿,为何中途离开?”
刘姨娘顿了一下,登时眼里起了水花儿。只听她忽然开了勇,又哭又骂起来:“还不是家里老汉偷人!他把外边女人搞到家里来了!我在外拼死赶活我养他!他怎么能……怎么能……”
一通发泄,姨娘终于呜咽得说不出话,蹲在地上抱膝痛苦。
岑蔚摸了摸袖子,显然是想找些什么给她擦擦眼泪。可他从来匆忙,那些东西哪里想着带在身上。
我翻出一块手绢儿,抖掉里边的药末,递给刘姨娘。姨娘头也不抬地接过去,却也止不住泣涕涟涟。
沈琛看着一地白花花的药粉混进薄雪,一同融化。
“阿砚,这是什么?”
我木木地回答:“鬼针草粉。清热解毒、散瘀消肿。”我又抖出一帕子给他,“性苦微寒,吃吗?”
沈琛笑道:“诶呀,那可是好东西。”
他伸手作势要收。
我说:“一包二十文。”
他已探在身前的手干脆偏了个方向,擦过手绢儿抚上我的面颊,轻轻地拍了两下。
“阿砚真可爱。”
……在吗?你做什么打我脸?
那边儿岑蔚与刘姨娘仍一来一往地问着。
原是那老汉从来品行不端,游手好闲便罢,一面赖着姨娘吃喝,一面又往红楼里寻姑娘。末了还喜欢将不明来历的人带到家里……
问她几时发现的?时辰便也在近日,她清早打扫完了出门,夜里回家时竟在地上发现了一缕头发。
那发丝乌黑油亮,浸着一股子花香。赫然不是多年未好好打扮的刘姨娘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