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峤一动不动地僵在了床上,过了一会,怀中的团子发出了沉稳的呼吸声,他愣了一愣,方才这团子还要死要活的不想与他同床,怎的这会睡得这么快?看来是真的累了。
云峤轻柔地将白筠抱了起来,放在床上新置的狐狸窝上,白筠舒服地翻了个身,抱住自己的尾巴,沉沉睡去了。
云峤起身,径直走到了墙边,抬眸看着墙上的画,那画上有一只慵懒的狐狸,那狐狸神情倨傲,慢条斯理地舔舐着前爪上的毛,云峤看了他许久,眸色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素来对人冰冷的云家大公子云峤竟然养了一只宠物,不仅如此,更让料想不到的是,云峤成日里与那宠物形影不离,日日夜夜都抱在自己的怀里。
此事在云府已经传了个遍,云府的下人看见白筠肆意地躺在云峤肩膀上的场景已经见怪不怪了,就连云家的当家的都觉得甚是满意,对这宠物好的很。
着实令人觉得有些奇怪。
这日里白筠伸了个懒腰,瞧着榻上睡得正熟的云峤,叹了口气,心道,这懒散的日子也该到头了,她不能忘了自己身上的仇。狐族现在也不知如何了,她是时候回去了。
身上的伤都养好了,白筠之所以迟迟不肯便会人形,是因为云峤缠的她没有机会变作人形,她害怕吓到了这个凡人。
白筠抬起前爪,按在云峤的下巴上,低下头亲了亲他的下巴,然后轻巧地跳下了床,用身子挤开窗户,跳了出去。
今日里云峤因着一些事情被叫了出去,白筠趁此机会,在他喝的茶水里面加了些迷药,云峤喝下去,才睡得不省人事。
白筠快速地奔跑在山间,不消片刻便到了丘涯山,她站在山间张望着。心中划过荒凉。一场大火烧毁了整个狐族居住的地方,原本繁盛的地方如今只剩下满目的黑灰,白筠忍不住上前伸出爪子,小心翼翼地抚了抚黑灰,可刹那间,白筠又将爪子伸了回来。炽热的温度仿佛透过爪子传递了过来,白筠眼底里涌动着嗜血的光芒。她身形一闪,去了天界。
她定要去天界讨个公道。
白筠站立在宫门前,看着眼前拦在她跟前的侍卫,笑道:“怎么?天帝下了命令,要你们捉拿我?”
“白筠上神息怒,只是今日里面正是天后的寿宴,白筠上神煞气极重,如此进去,怕是有些不妥。”那侍卫面无表情地说道。
白筠却笑的更厉害了,可眼底里的恨意却毫不掩饰,她嘲弄道:“怎么?天帝竟然还没废了我这个上神?”
“回上神,天帝下过命令,白筠上神与狐王私通狼族一事并无干系,所以保留了上神的仙籍。”
白筠听闻此言,心中一愣,她眯了眯眸子,将心底里的愤怒勉勉强强地压制了下去,如今她这副模样,自然是进不去的。
“既然是天后寿宴,那本上神去参加寿宴,可有不妥?”
那两名侍卫瞧着白筠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大,心下犹豫,先前白筠身上那股煞气瞬间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可上神终究是上神,并不是他们两个小小侍卫能管的住的,思索再三,他们还是放白筠进去了。
白筠进了那寿宴,宴会早已开始,里面一派祥和的光景,没有人注意到白筠的到来,她变作了一只白色的兔子,蹲在一个角落里,默默地打量着在场的所有人。
她不敢贸然的进去,如今狐王下落不明,她这个女儿,自然是第一个要追究责任的,更何况在这种情况下,让她如何现身的了?
兔子在这里并不显然,众仙自然都是有些小癖好的神仙,如今一只兔子在这里,众仙只会认为是谁家的兔子走丢了罢了。
白筠一双血红的兔子眼正在一动不动地盯着那最上方的男子,男子伸出手拿起面前的酒杯,放置唇边,轻轻抿了一口,不动声色地往白筠蹲的地方看了一眼,唇边扬起一抹笑意。
片刻后,男子起身,对着身旁的人耳语了几句,便提前离开了坐席。
没有人会觉得不妥,似乎男子这样的做法才是理所当然的。
白筠见那男子起了身,兔子腿一蹬一瞪的,悄悄地跟在了他身后。男子步伐缓慢,似乎是在等她似的。
男子缓缓地转过身,看着自己身后的兔子,笑道:“可是白筠上神?”
那雪白的兔子耸了耸鼻尖,摇身一变,正是白筠上神。
白筠上神不客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天帝,你这是何意?”
天帝自然是聪明人,白筠上神这句话,他并不是没听明白,“此事并非是本座的想法,乃是大哥命本座如此做。”
白筠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看着眼前的天帝,想看出些什么来,可是什么也没有,天帝坦坦荡荡,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此话怎讲?”白筠上神略微一沉思,这件事并非没有什么端倪。
“狼族族长确实来找过大哥,可大哥转眼就将此事告诉了本座,听狼族的意思,魔族打算联合其他部落,背地里壮大自己的势力,试图与天界一战。狐族向来与天界交好,甚至势力甚至高于天界。否则狼族也不会动拉拢之心。”
“大哥找到我,告诉我狐族内部有奸细,让我配合他演一出戏,才会有后来你看到的。”
白筠上神沉默了片刻,直勾勾地看着天帝的眼睛,阴森地一笑:“你说谎。”
天帝神色一凛,先前的笑容仿佛从未出现过,看着白筠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
可白筠却毫不在意,“狼族族长怎么会愚蠢到拉拢我们狐族,再说我父王绝对不会将此事告知与你,可你是天帝陛下,这天界无边的权利都在你的手上,想要知道这点消息,怕是动动手指便可以。”
“你心里面怎么想的,你以为我会不知道?”白筠上神看着眼前的男子,只觉得阵阵寒意爬上自己的心头,她真替她的父王不值。竟然结拜了如此阴险的小人。
天帝面色铁青,沉默地看着白筠。
白筠说道:“早在很久之前,你就想除掉我的父王。将我们狐族连根拔起,没错你做到了。”白筠毫不吝啬自己的掌声,她抬起手,拍了几下。
“好,既然天帝陛下说不出口,那让我来说。”
“狼族族长来寻我父王商议事情,被你安插在父王身旁的人看到了,那人传信与你,告诉了你这件事。人一旦对一个人起了疑心,那这个人,在那个人的心里,便会变得愈发可疑。你怀疑我的父王会篡夺天帝之位,你派人监视他,父王又怎会不知?可他自是清高,不做亏心事,自然是不会怕被人监视。这也是他对他的结拜弟弟一个考验。他故意让人看见狼族组长与他在一起。也成功地引出了你真正的目的。”白筠惨然一笑,“可是你只是看到了其一,并未看到其二。”
“那日父王邀请狼族族长是为了商议如何怎么与天界交好。”最后几个字,白筠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她看着眼前面色煞白的男子,恨不得将他的心剖开,看看到底是什么颜色。
父王这些年如何待他,他又怎么对待父王?白筠想想就觉得心寒。人人都道帝王之人生性多疑,他的父王却从不以为然。待天帝情同手足,恨不得将最好的都给他。
“狼族生性野蛮,况且先前一直追随魔界,自然是不敢与天界贸然交好。众人皆知,狐族自古以来便与天界交好,于是狼族族长便想寻一个折中的法子,想通过狐族,与天界交好。我父王生前做的最后一件事,也是在帮你寻找盟友,可是你呢?你又做了什么?”白筠双眼通红地看着天帝。
“你说什么?”天帝脸色苍白,说出来的话也抖的厉害。
“是与不是,天帝一查便知。”
白筠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凄惨地笑了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她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父王心甘情愿付出性命的男人嘲讽道:“多谢天帝不杀之恩。”
白筠临走前又看了天帝一眼,那眼神里说不出的怜悯。
天帝缓缓闭上了眼睛,久久站立在那里,这一切,或许是早已注定的。
自此白筠上神一反常态,非但没有下凡,反而是在天界住了起来。当起了她的上神——真正的上神。
白筠上神不苟言笑,平日里素爱坐在云边,静静地看着云边,看着人世间的世间百态,她看过了人世间的人间百态,看过了这些年来那个男人的忏悔,可她心头总觉得空落落的。
转眼又过了几万年的光景,曾经在丘涯山称霸的狐族也渐渐回来了,白筠上神在天界,默默地看着丘涯山,看着他们重建自己的家园,心头划过一丝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