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濛觉得自己跟北京八字不合。
晚上8点就该降落的航班,偏偏到了9点半,都还没有接到降落指令。飞机在机场附近上空盘旋了一圈又一圈。从遮光板外的窗户望下去,就是再好的城市夜景,姜濛也提不起半点兴趣。
好好跟团旅个游、散个心,这还没出发呢,就糟蹋了心情。干脆,连夜买张机票回长沙算了。
姜濛正郁闷,机舱广播却在这个时候响起。
“亲爱的旅客朋友们,接到塔台指令,我们的飞机将在十分钟后降落北京首都国际机场。现在是北京时间21点41分,北京今天大雪,外面温度为零下2摄氏度,请您注意防寒。感谢您乘坐本次航班,下次再会。”
再会?再会个鬼哦!姜濛皱着眉头。机舱里倒是一片的欢呼声,邻座的女孩在嘟囔,终于要降落了,十点多能出机场,哪怕下着雪,赶在12点前也能回到家,泡个澡,舒舒服服睡一觉。
噢!女孩子这么一说,姜濛才想起来,旅行社还有人接机,哪怕知晓航班信息,也等的太久了些吧?怪不好意思的。
飞机还在滑行,姜濛便掏出了手机开机。
果然,没几秒,七八条信息接踵而至,前面是几个未接来电提醒,后面是几条短信。
第一条就是一直联系的导游小哥哥。说是知道航班晚点的消息,会一直举着牌子在外面等着。才第二条短信,导游小哥哥就放鸽子了。说是家里突发了点儿状况,着急回去,实在是不能接机了,刚好他们老板来机场送人,老板亲自接。
紧接着,就发了老板的电话号码,以及,一个姓氏,陆。
好的吧,姜濛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人家等了这么久,也的确糟心,她礼貌妥善的回了消息过去。很快,那边就回了消息,寻常的问候以及再度表示歉意。
姜濛没有跟他继续寒暄。
点开后边陌生的短信,是导游小哥哥说的旅行社老板。
内容够言简意赅,就几个字,出口等你,百舸,陆。
百舸,是旅行社的名字。陆,自然是他的姓氏。可是,连个问候都没有的?自我介绍总要来一个吧?妙龄单身女孩的人身安全,不能严谨对待?
姜濛怎么说也是网络上人气比较高的言情写手,也见过不少有钱有势的老板,这么淡漠冷酷的,还真是头一回,当下印象便不大好。
交了快6位数的旅行基金换来的甲方爸爸,还没出发呢,就遭受到了冷暴力。收了钱就不认人呀!
姜濛干脆连信息也没回,索性让他等一等,到了出口再说。
延误的航班运气和待遇总归是不会太好,飞机降落了还在跑道滑行了五分钟才等到停机位,出去拿到行李,又是十五分钟过去。
等到了出口,差不多十点半了。
到底是北京,夜里接机的人也不少,出口护栏外清一色的接机牌,中文,英文,日文,俄文。姜濛粗略瞄了一眼,没见着自己的名字,这才掏出了电话。
倒是赶巧,手机刚拿出来,电话就来了。
是旅行社的陆姓老板,她刚才刻意留意了下电话号码。
铃声响了四声,姜濛才接通电话。脑子里正想着,要用怎样的语气,能让这个老板知道她现在对他们大的服务很不满意,又不至于撕破脸。
然而,到底是没有机会。
听筒刚到耳边,耳朵里便猝不及防钻进来一道淡淡的声音:“姜濛?我在出口往右的第一块电子屏幕这里等你。你大概走个40步,能看到我,这里只有我一个。”
极其素淡的声音,还带了几分不正常的沙哑。音色听起来像说话时嘴上隔着什么东西挡住了气流,怪怪的。感冒了,带了口罩?本着不跟病人计较大度,姜濛心中之前积压的几分怒意尽数消散。
“好的,我知道了。”姜蘅赶紧回了话。
“我等你。”那边却停顿了几秒后,才回了三个字,随后便挂了电话。
嘟嘟嘟的机械声音,却让姜濛莫名有些慌神。
总觉得这道声音有点不对劲,可哪里不对劲呢?又说不上来。
大约是魔怔了。
姜濛不再磨蹭,将手机收起来,走向约定地点。
看了一圈,却是没有人。
姜濛左右又打量了一下,这里是出门的右边吧?电子屏……也是第一块没错呀。就这么几分钟的时间,至于错过?
姜濛一只手拖着行李箱,一只手捏着手机,正犹豫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迎面,走过来一位个子很高的男子。
大约有180多公分,浅棕色的空气感卷发很是轻盈,身材又劲瘦,黑色的长大衣裹身,黑色紧身牛仔裤下一双大长腿又直又细,就是戴着个大大的口罩,几乎只露出来一双眼睛,漆黑深邃,像夜空里的星辰。
莫不是明星?姜濛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这一分神,男人已经到了自己跟前。
“姜濛?”清清淡淡的,面对面,声音里的沙哑更加清晰,听着都有几分痛楚。哦,是旅行社的陆老板。
“恩恩,是我。”姜濛都忘了问他的名字,小鸡啄米一般飞快的点着头。
可眼前这个男人也是奇怪,她不问,他也就不说,只随手拉过了她的行李箱,又将一杯热奶茶递过来,“外面冷,暖暖手。”
“嗯?”姜濛有些意外,这人说话态度不怎么样,可这些小细节倒是做得极好。她抬眼去看他,刚好,他也正看着她。清亮的瞳孔里,倒映着她的脸。
姜濛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来不及捕捉。
回过神来,身前的男人已经走了。
姜濛嘬了一口奶茶,跟在身后。
出了机场,便是铺天盖地的冷,风嗖嗖的,地上还落着一层雪。他去开车,姜濛便抱着奶茶守着行李,等在一边。
不多一会儿,前面停车牌下开过来一辆白色的路虎揽胜,打着双闪。
姜濛犹豫间,揽胜的车窗已经摇了下来。露出来男人带着口罩的脸。男人抬起手,冲她勾了勾。
姜濛恍然,慢慢走过去。
雪还没有停,陆成也手撑在副驾驶座上,倾身过去拉开车门。车窗外,女孩子身上宽大的棉服裹住了她大半个身子,只露出来一小截的腿,棉服往上,兜帽边一簇雪白的毛领,鹅毛般的雪花扑簌扑簌的落下来,打在她的长发上,帽子上。
她一步一步,走得极慢,映着灯光和雪景,一下一下,像踩在陆成也的心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