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偶遇
王海强从没有打过死战北京城下的主意,他第一反应就是想跑,第二反应还是想跑,当然,不是自己跑,是囊裹着所有军民贵族一起跑,君不见三国时刘备携民众难逃?虽然麻烦,但赚了名声,又阻碍了曹军前进。
是的,关于三国那段历史,王海强一直觉得刘备是个十足的伪君子,想要撤退就撤退,为什么要囊裹着难民撤退呢?曹操从未说过要屠杀荆州乡民,而且也没有理由屠杀荆州乡民,但刘备仍旧带着几十万乡民南下,所图原因,后世自有人评论,但他携带的几十万乡民所剩余几人呢?但是保卫乡民,刘备都没做到,可是就这么一个利欲熏心的举动,居然被人传诵千古。王海强不仅感到可悲和好笑,他沿着长安大街一路走去,身后不远处是一个排的督战队精锐护兵,倒是没有人注意到。他走到一个路口,躲开一伙儿匆忙行走的人家,一个女娃倒在地上,眼看就有踩上,忙跑去扶起来,推开别人,怒道:“没看见有孩子吗?你想踩死人不成?”那人一看,忙道:“不好意思了没看到,这都什么时候了,眼瞅着洋人都进来了,你也赶紧走吧,还带什么孩子。”说吧,匆忙离开,看到来来往往的慌乱人群,王海强摇摇头,心中为自己造孽略带一些后悔,叹了一口气。
“哎……”又一声叹息传来,王海强回头,看到一位六十几岁灰色补丁长衫老者立足于一边,他走过去,鞠身道:“老丈,所叹为何?”他出门的时候没有穿着虎贲军军服,二十一身青色小褂,看起来像一个进京赶考的书生一般。
“你是哪里的士子?”老者问,又自言自语道:“听口音倒是像河北人。”
“小生是关外人。”王海强说。
“哎,关外,关内,如今都一个样啊。”老者长叹道,“国将不国,家不像家。”
“这有何不好?”王海强指着难民们,“若是洋人打来,我国国民浑浑噩噩,如同僵尸走肉一般任由人宰割,老丈?你觉得我国还有救吗?”
“咦?”老人惊讶地看着他,仔细打量起来,半天点头笑道:“没看出,年纪轻轻见识不小,可是年轻人,有些事看长远一些。”
“此话怎讲?”王海强恭敬地问。
“此番外侮来犯,无非以拳匪名义瓜分我大清,纵使市民西撤,然洋人未达目的,怎肯善罢甘休。”老人说道,指着路上走过去的负责监督是否有打砸抢的虎贲军战士,说:“王元帅又能怎样?只不过给大清争了一些面子而已,看现在,国家有难,谁来救助?无人,无人!虎贲军成军尚早,哪有什么战力,这般将市民西搬不知沿路有多少死伤啊。”
“你说王海强这么做错了?”王海强故意问道。
老人看了看他,笑道:“勿谈国事,勿谈国事。”
“国不像国,为何不谈?”王海强道。
半响老人才斩钉截铁地说:“你说的也是,王元帅太过年轻,于国,有害。”
“请讲。”王海强问。
老人可能是打开了话匣子,便坐在路边石阶上,说道:“王海强入京,此举堪比当初董卓入东京(洛阳),值此乱世若他掌握朝纲,恐怕大清真的会四分五裂,诸侯四起,军阀混战。”老人用拐杖用力地一敲土地,又说:“王帅治军严谨,军纪严明,虽出身土匪绿营,然从不纵兵抢掠。”
“这有何不好?”王海强奇怪了。
“若是纵兵抢掠倒还好,偏生此举,此举之心,谁人不知呢?”老人说,“便如同当初刘邦入函谷关,与民约法三章一般,若说他没有野心,你会相信吗?”
王海强心说原来民间这么评价我,倒是有意思。
“大清气数未尽,然被王海强这么一闹,武人持朝,便犹如重病之人,喝了一记猛药,总是活了也得残废。”老人说。
“老丈言之有理。”
老人拍一拍身边的石阶,说:“小哥坐,坐下来说一说。”
“谢老丈。”王海强坐在一边,问:“老丈看似不是普通人,不知老丈……”
“老朽一辈子都是普通人。”老人眼神中充满了惋惜和不得志的神色,“老夫乃光绪三年的进士,然一直在京担任候补道员,到如今已经担任二十二年,你说是不是普通人?”
王海强笑了,说:“老丈真爱开玩笑,哪有当了二十二年候补道员的,莫不是老丈得罪谁了?”
老人点头,道:“老朽乃广西柳州人,入京赶考正赶上太平匪军作乱,因老朽家中有人受到牵连,连带着当年老朽便成了候补道员,而后我朝平定太平匪花费甚巨,朝廷只好买官卖官来收支,老朽家人逃难来到北京,哪有什么闲钱,便一直无人,做了一个翰林编修到现在,倒也清闲自在。”
“不知老丈高姓大名?”
“老朽段景鸿。”老人笑道,“实在没有什么名气。”
王海强道:“老丈高才,却郁郁不得志,实在可惜,可惜。”
段景鸿苦笑道:“这京城之事,乱的很,却也简单的很,钱乃开山斧,权乃登山索。咱话题回到王元帅身上,他如今是以乱世为凭借,趁机夺权,但乱世平定了呢?如是张之洞,李鸿章,刘坤一,许应,奎俊袁世凯等人高举义旗,朝中有人趁势发难,我朝……危矣。”
“老丈目光如炬啊。”王海强夸道,“小子有求老丈,小子如今二十有七,一事无成,想在乱世中某个出身,老丈有何见教?”
段景鸿捋着胡子想想道:“若你投奔虎贲军,当三年内有所成就,虎贲军如今势大,又把持朝政,然王海强出身胡匪,身边人有忠心无能力者有之,投机取巧者有之,你若投奔虎贲军倒也能混个三五年。然洋人一走,国内必乱,诸侯争权夺利,虎贲军当受天下诸侯联合冲击,必不能久已。”
王海强大榭道:“听老丈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小哥叫什么?”段景鸿才想起问道。
“老丈,日后必会相见,在如此,小子暂不告知了。”王海强一抱拳,道:“小子有事,去矣。”
段景鸿很是奇怪,这小哥着急走什么,莫非是想虎贲军通风报信,给自己判一个通敌之罪?判就判吧,他摇摇头,转身回到家中,看看落魄的房屋,一个胖女人掐着腰,叫骂道:“满天下的人都要你操死心啊?你个老不死的,还不收拾收拾,咱们也赶紧西逃。”
“夫人喜怒。”段景鸿忙赔礼道歉,段景鸿今年五十五岁,这夫人小他二十岁,是他家人遭太平匪杀光后,于京城一户屠户人家许配给他的,生的彪悍高大,又颇有母老虎性子,弄得段景鸿每日躲在翰林院编著文章,或者是看天下报纸消息,倒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涨了不少见识,今日一番侃侃而谈,多少还有些亏得她所赐。只是她肚子不争气,嫁给段景鸿十五年,除了肥肉甚都没长一点,便更加生气,总是骂他不争气。段景鸿几次想娶个小妾,都因为惧怕妻子而不敢,弄得五十五岁的人,看上去六十几岁一样。
没想到,刚收拾一会儿,一伙儿虎贲军冲破他家门,吓得段景鸿的妻子尖叫坐在地上,段景鸿一颤,心说看来那位年轻人还是将自己告密了,可惜了,可惜了,多好一个年轻人,怎么也学得这么恶毒。
“段大人?”刘二炮小心翼翼地陪笑道。
“我是段景鸿,此时与我家人无关。”段景鸿倒是很是男人,可惜他老婆就不那么好了,嚎啕大哭道:“你个没良心的啊,做了什么天打五雷轰的事情啊,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兵大爷,我可和他没关系啊,他做什么我真不知道啊……”
“闭嘴!”刘二炮斥责道,段妻忙收住哭声。
“段大人,王帅有请。”刘二炮的话,让段景鸿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