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森熬不到清晨，夜里三更天的时候就沉沉睡过去了。
清赋把烘干的衣服裹在她身上，拖着拜垫坐得离她近了点，方便她倚着睡。
言森头原先还安安稳稳地靠在清赋的肩上，睡得深了就想找个更舒服一点的睡姿，拱着拱着就钻到了清赋的怀里才老实下来。
睡意朦胧间她好像听见了小莹的声音。
窗外的阳光实在有些刺眼，言森皱眉把被子往上一拽，盖过了头顶。
被子？
她睁开眼，看这熟悉的布置，不是她的卧房又是哪？
“小莹。”言森掀开被子，翻身下了床。
“夫人。”小莹从外边儿进来。
“我昨晚是怎么回来的？”她动了动脖子和四肢，没觉得哪里不太舒服。
没道理啊，睡在那座小庙里，怎么样也会有点不舒服吧？难道她刚睡着就被接回来了？
小莹拿着衣服过来，一边帮她更衣一边道：“今早少爷将您抱回来的，我和长清找了一路，才找到少爷和夫人呢。”
“那我怎么一点没觉得哪儿难受啊？”言森嘟囔着，实在想不通，她身体也不至于这么好啊？
小莹揣着明白也懒得装糊涂，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您在少爷怀里睡得那么香，怎么可能会难受呢？”
“……”好了，她已经明白了。
言森捂住脸，叹得是百转千回。
“他人呢？”
“少爷一直到今早才睡的，现在还没醒呢。”
小莹帮她穿好了衣，又伺候她洗脸漱口。
言森坐在桌前吃着午饭，突然见季长清从门外过，赶紧咽下嘴里的饭，喊道：“季长清！”
季长清脚步一顿，侧身向言森行礼：“夫人。”
“陛...少爷醒了没？”
“醒了，正准备用膳。”
“哦哦，我知道了。”她点点头，突然一阵莫名的慌张，又低头安静的扒起饭来。
季长清和小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得到了共鸣，相视一笑后，他就行礼退下去了。
“少爷昨晚又惹少夫人不开心了？”小莹站在她身侧靠后一些的位置，不自觉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言森微顿，语调都有些心虚道：“没有啊……干嘛？”
“小莹看您问起少爷的时候，有些不大高兴的样子。”小莹眯了眯眼，笑意更加猖狂了一些。
言森闻言果然停了夹菜的动作，疑惑道：“有么？没有吧……”
“何事惹夫人不高兴了？”
人还没进来，声先到了。
言森差点从凳上跌下去，这个声音昨晚听太多了，都有点生理反应了。
清赋笑着走进来，非常自觉的坐在了她身边。
言森稳了稳身子，脱口而出道：“什么？”
清赋撑着头看她，嘴角一勾，语调悠长而缓慢地重复道：“我说，何事惹夫人不高兴了？”
本来这句话原意上是没什么问题的，他这么一重复，突然就变得宠溺异常。
“没有没有没有。”言森见了鬼似的慌忙摆手，生怕他再用那种黏腻到令人发指的语气再重复一遍那句话。
清赋像是得逞，笑得肆意又欢快。
言森沉着脸，挥手让欢儿将饭菜都撤下去，腰板得笔直，眼睛盯着越来越空的桌面一动不动。
“我没记错的话，过两日就是夫人的生辰了吧？”
清赋知道见好就收，一改刚刚胡闹的神色，略微正经起来。
言森闻言，猛的转头看向他。
她懵的时间有点久，那句话一直在她的脑子里盘旋，经久不息。
言森十岁之后就再没人说过要给她过生辰了，上一次过生辰是什么样子，她都要忘了。
“啊？”
言森的情绪几乎摆在了脸上，惊喜，怀疑，还有些迷茫。
清赋低头一笑，温声道：“生辰想怎么过？”
言森蹙着眉，眼里逐渐溢出星星点点的泪光。
她想过会有人对她如此好，只是没想过会是他。
言森忍着泪意，扑进了清赋的怀里。
想不通，为什么有一个人可以在短短两天的时间里让她哭了两次鼻子，却一点都不讨厌，甚至喜欢极了。
她搂着清赋的脖子，把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软糯糯的哭腔小声道：“我想吃城北一家爷爷做的长寿面……”
“好，听你的。”
清赋的声音就在耳边，怕炸到言森的耳朵，故意压着嗓音，温柔得不像话。
言森用脸蹭了蹭他的脖颈，一时半会应该是没有想松手的意思。
清赋抬眼给小莹使了个眼色。
后者偷偷笑了笑，轻着动作绕出了卧房，拽着门口站得笔直的季长清躲开了。
清赋道：“不高兴了？”
言森摇摇头，手却搂得更紧了些。
清赋眉眼含笑，任她这样搂着。
言森抱了许久，抱到脸上的泪痕都干了大半才松开。
言森低着头，把清赋的手拉过来握紧，低声道：“昨晚的事情，一直到刚才，我都觉得像是在梦里。”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怎么说我俩也是两年的夫妻。”
“可是……就是觉得不真实……”
“觉得万事万物都不真实，你不真实，我不真实，庙不真实，床不真实，连天上飘的云，地上开的花，我都觉得不真实。”
“但是！”
言森抬起头，眼眶一圈殷红，就那么直愣愣的盯着清赋，认真且严肃：
“我不会再逃避了。”
像小白兔。
很严肃的小白兔。
清赋眼皮动了动，轻轻覆上了她的额。
“没关系，我可以主动。”
——
言森的生辰在七月初十。
之前商量好的，过了晌午清赋就带着她一起去了城北一条小巷子里。
小巷里马车进不去，还是言森凭她那不怎么靠谱的记性一路找到的。
摊前摆了两张桌子，言森拉着清赋一起坐在摊前等面。
“爷爷的手艺特别好，以前都是祖母带我一起来的。”言森从筷筒里抽出两双，一上一下敲了敲，递给清赋一双。
清赋接过筷子，看着她兴奋的样子，不觉莞尔道：“是吗？那我今日能吃上一碗，也算我的荣幸了。”
言森笑着点头，还没来得及接他的话，这边面条就端来了。
爷爷递面的时候，特意多看了眼言森，笑道：“都长这么大了？女大十八变，差点没认出来。”
老人家年纪大了，手脚都不利索了。
言森手疾眼快地接过两碗面，就着爷爷的话茬道：“爷爷还记得我呐？”
爷爷一笑，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记着呐记着呐！小时候可皮了，日日都说是生辰，骗我给你加卤蛋。”
言森没想到爷爷会直接把她小时候做的缺德事讲出来，脸上一阵臊，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哎呀，您怎么这都记着呐……”
爷爷见她害臊了，乐得更欢，“今日也是生辰吧？”
言森尴尬地点头“嘿嘿”了两声，心道：今日还真是我生辰。
“卤蛋在下边，吃的时候翻一翻就看到了。”爷爷笑着嘱咐了两句，就回到摊前了。
言森望着他蹒跚的背影，没由来的鼻尖一酸，赶紧收回视线，手里的筷子在碗里一挑，一个完整的卤蛋就露了出来。
她来的时候，其实没抱多大希望，爷爷年纪太大了，就算没什么意外，现在也该在家里颐养天年了。
她心软，泪窝子也浅，看着那颗卤蛋就滴滴答答的落起泪来。
清赋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过生辰呢！怎么能哭鼻子呢？”
